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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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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傅紅雪的家 一 拉薩。 青山在抱,綠水擁懷,遠處的宮殿和城堞隱約在望,碧空如洗,萬里元雲,白色的布達拉宮在驕陽下看來亮如純銀,到了夕陽西下時,又變得燦爛如黃金。 傅紅雪從未想到,在塞外的邊陲之地、竟有如此美麗的地方,美得是那麼的輝煌而神秘,美得是那麼的令人迷惑,美得是那麼令人心都醉了。 宮殿高四十丈,寬一百二十丈,連綿蜿蜒的雉堞,高聳在山岩上的城堡,古老的寺院、禪房、碑碭、樓閣,算不清的窗牖帷簾,看來是那麼的瑰麗而調合。 整個拉薩看來就像是夢境,不像是神話。 傅紅雪不禁也看癡了。 ——風鈴呢?她是不是已回到了「風鈴屋」? ——如果現在陪在他旁邊的是風鈴? 為什麼一個人在被「美」所感動時,反而更不能忘記他一心想忘記的人? 為什麼人們還是很難忘記一些自己應該忘記的事? 城市如皮革,有光滑美麗的一面,也有粗糙醜陋的一面。 大招寺外的街市,就是拉薩的另一面。 街頭上垃圾糞便狼藉,成群結隊的年老乞丐,穿著破舊襤褸的衣服,剃光頭、打赤足,匍匐在塵上中,嘴裡喃喃不停地念著他們的六字真言「爾吧呃叭奄哞」,等待著行人香客的施捨。 蘇明明會帶傅紅雪來到這條街,是因為傅紅雪對她說:「我不想住在你的家,也不想住在太招搖的地方。」 就這樣的,蘇明明才把傅紅雪帶到這條街上,因為這裡有一家實在很不起眼、也很少有人光顧的客棧。 這家客棧的名字也很絕,一看你就會有同感。 這家客棧的名字就叫「少來客棧」。 店名絕,店主人通常也都是個絕人。 「少來客棧」的老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外表雖然和普通人沒有什麼兩樣,可是每當有人住店,隔天沒錢付賬的,他一定會面無表情地對那個人說:「你走吧!記住,下次少來。」 這麼樣的一個人,你說他是不是個絕人? 「少來客棧」的客房也跟江南的客棧一樣,一間普普通通的屋子,一盞普普通通的油燈,一些普普通通的家俱。 可是傅紅雪一走進「少來客棧」的客房時,血色就變了,變得就好像忽然看見鬼那麼可怕。 二 鬼並不可怕,有很多人都不怕鬼。 傅紅雪也不怕,比大多數人都更不怕。 這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鬼。 這屋子裡所有的每樣東西,都是一個普通客棧裡應該有的東西。 蘇明明並不太瞭解傅紅雪,可是這兩天她已看出他絕不是一個很容易受到驚嚇的人,但是現在她也看得出傅紅雪確實被嚇呆了。 她沒有問傅紅雪:「你看見了什麼?」 因為他看得見的,她也一樣能看見,她所看見的東西,沒有一樣能令她害怕的。 她看見的只不過是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個妝台、一個衣櫃、一盞油燈,每樣東西都很簡陋,很陳舊。 傅紅雪看見的也同樣是這些,誰也想不出他為什麼會怕得這麼厲害? ——難道這間房間是個鬼房?到處都隱藏著凡人肉眼看不見的妖魔鬼怪幽靈險魂,無論什麼人只要一走進這間屋內,都要受他們擺佈? ——那麼蘇明明為什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這房間裡的妖魔鬼怪幽靈險魂要找的只是傅紅雪一人? 蘇明明實在很想問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可是她不敢問。 傅紅雪的樣子實在太讓人害怕。 他臉上的表情看來就像是鬼,他慢慢地坐了下來,坐在靠牆的那張木桌旁,一把破舊的竹椅上。 一坐下後,他臉上的表情又變了,變得更複雜,除了恐懼憤怒外,仿佛還帶著種永遠理不清也剪不斷的柔情和思念。 ——這個普通客棧房間,怎麼會讓他在一瞬間同時生出這兩種極端不同的情感? 蘇明明又想問,還是不敢問。 傅紅雪卻忽然開口:「陰白鳳雖然不是我親生母親,卻也養育了我十八年。」 有關傅紅雪和葉開以及馬空群之間的恩怨,蘇明明當然也聽蕭別離說過,所以她當然知道陰白鳳是誰。 「她雖然一生都讓仇恨給包圍著,可是卻也是個溫柔可親的人。」傅紅雪喃喃他說著。 葉開失蹤,馬空群消失,萬馬堂的謎還沒有解開,此時此刻,傅紅雪怎麼會忽然談起陰自鳳來? 蘇明明想問,還是不敢問,所以她只有繼續聽傅紅雪說下去。 「那十八年之中,她將我從一個小孩養育到長大,雖然一直在灌輸著我仇恨的事,卻也很疼愛地在照顧我。」傅紅雪輕輕他說:「我告訴你這件事,只因為我要你知道,陰白鳳雖然不是我親生母親,卻也給了我家的溫暖。」 ——一個本應該是孤兒的人,忽然有了家,嘗到了家的溫馨,雖然那個女人不是他親生的母親,卻也養育了他。 養育之恩勝於天。 這個道理蘇明明當然知道。 傅紅雪忽然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推開窗戶,窗外夜色已臨。 面對著星月仍未升起的黑暗蒼穹,過了很久傅紅雪才開口。 「那十八年我們就住在一幢石屋裡,那石屋裡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個衣櫃、一個妝台、一盞油燈。」傅紅雪瞪著眼睛,瞪著黑暗的遙遠的地方,眼中忽然出現了一片空白:「這屋子裡的這些東西,就是從石屋裡搬來的。」 蘇明明終於明白傅紅雪為什麼一走進這房間就變成那樣子。 ——這屋裡的每樣東西,都是從他和陰自鳳的石屋裡搬來的。 ——是誰搬來的? ——當然一定是這一次萬馬堂的背後陰謀者,說不定也是使葉開失蹤的人。 ——這個陰謀者無疑已找到了陰白鳳,現在她說不定已和葉開一樣落人了這個陰謀者的掌握中。 蘇明明看著窗口的傅紅雪。 淚已將下,卻未流下,只有至深至劇的痛苦才能使人無淚可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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