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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第一,要那位中年婦人今天不要回去,她先生的屍體還是擺在後院裡。」葉開說:「第二,你幫我去找一根桃花木。」

  「桃花木?」蘇明明問:「做什麼用?」

  「殺鬼用的。」

  「殺鬼?」

  「是。」葉開說:「據說被吸血鬼咬過的人,在過了一天之後,也會變成吸血鬼,據說吸血鬼只有用桃木刺入心臟才會致它於死地。」

  「你是想晚上看看那具屍體是否會起屍變?」蘇明明問。

  「對。」葉開又笑了:「你答對了。」

  二

  圍牆雖然很高,對葉開來說,就好像小孩在玩跳繩般輕鬆,他翻過圍牆,輕輕地落在「猴園」的後院。

  此時離中午已很近了,可是整座「猴園」卻靜得仿佛深夜般,葉開舉目四望,然後朝一間窗微開的房間奔了過去。

  一靠近牆壁,葉開先聽了聽房內是否有響動,等確定無異樣時,他才緩緩地湊近微開的窗子。

  房內只有一張床,沒有桌椅,床上有一條被子,靠床的壁上釘著一條鐵鍊,房內沒有人。

  翻過窗子,葉開走進床邊,拿起鐵鍊看了看,鐵鍊上有個手銬,看來這條鐵鍊是用來鎖人的。

  鎖的是什麼人呢?

  葉開想了想,然後放下鐵鍊,掀開被子,在床上搜尋了起來。

  其實他根本不必怎麼仔細搜尋,一掀開被子,他立刻看見床上有一些毛髮。

  一些金黃色的短髮。

  他拿了幾根起來,一摸,發質很粗,一聞,有股騷臭味。

  是猴子的獨特異味。

  這間房子是用來鎖猴子的?

  猴子為什麼要鎖在這裡?不聽話可以關在籠子裡,為什麼要鎖在這麼大的房間內?

  猴子大部分都是蹲著睡覺的,為什麼要讓它睡床呢?

  難道這只猴子很大?甚至比人還要高?

  照目前看來,也只有這種解釋才合理,葉開笑了笑,將手上的幾根毛發放入杯裡,回過身走向房門,悄悄地打開門,探了探頭。

  門外是一條走廊,走廊上也是靜悄悄的,盡頭處有一扇門,葉開一個箭步,身影「咻」的一聲,就閃到盡頭那一扇門旁。

  憑著第六感官,葉開知道房內一定沒有人,於是他伸手推推門,卻推不開。

  鎖著,不太可能,房內沒人,又怎麼能從裡面反鎖呢?

  葉開看了看門,用手指敲了敲,這才發覺門雖然是門,卻是用木皮包著的鐵門,難怪推不開,這麼重的一扇鐵門,隨隨便便是推不開的。

  他使了使力,雙手一推,鐵門緩緩地向內開了,門一開,就有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葉開打了個哆嗦,這麼熱的天,房內怎麼會吹出這麼冰的寒意?

  鐵門打開後,房內果然沒有人。

  不但沒有人,就連一個房間內應該有的擺飾都沒有,不要說是梳粧檯或是桌子椅子,一張普普通通的床都沒有。

  可是房內卻不是空的。

  看見房內的情景,葉開馬上就知道為什麼會有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房內的正中央有一張長檯子,檯子上放著一排排的冰塊。

  寒意就是從這些冰塊發出的。

  在長台的四周各放著一個落地高櫃子,櫃子是用水晶做成的,所以裡面放的東西可以看得見,可是葉開卻看不出那是些什麼東西?

  櫃子裡擺著很多的圓罐子,罐子裡好像是裝著波斯來的葡萄酒,可是顏色卻比較深些。

  難道這是一間冰藏波斯葡萄酒的地方?

  葉開走進櫃子才發覺這些櫃子上都有著編號,一共有四個櫃子,順著數字上面寫著:「第一型」、「第二型」、「第三型」、「第四型」。

  型?什麼是型?難道酒也有分型?

  葉開從來沒有聽過,他拿起右面櫃子裡的一個罐子,打開蓋子聞了聞,鼻子剛湊近罐子,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血,血的味道!

  這些罐子裡竟然是裝著血。

  鮮紅如薔薇的血。

  三

  這些水晶櫃子上的圓罐子裝的都是血,這麼多血是用來幹什麼的?

  四個櫃子四種型的血,葉開終於明白這些血要分型了,他記得師父對他說過,人身上的血,大致可分為四種不同的血型。

  將不同的血混合在一起是不行的,那意思就是說,第一型血的人,只有用第一型血才可以。

  他當然還記得師父又說,要保持血的新鮮度,只有用冰來冷藏才可以。

  看來「猴園」的王老先生不但懂得血的分型,也懂得怎麼保持血的新鮮度。

  但是他要這麼多血幹什麼?

  他如果是懸壺濟世的神醫,那麼還可以說是準備些血來以便救人用,他只不過是一個比較特別比較有錢的老人而已,他要那麼多血做什麼呢?

  或是這些血也和「猴園」種種的神秘傳說有關?抑或是這些不是人血,而是猴血?

  望著這奇寒無比的「血房」,葉開覺得「猴園」的神秘面紗又多了一層。

  就在葉開沉思時,門外突傳來腳步聲,他一驚,想沖出房門已來不及了,再看了看屋內,沒有地方可躲,這時腳步聲已越來越近。

  鐵門已打開,走進了兩個穿黃衣的年輕人,比較高的手上拿著兩根竹筒子,他們走至「第二型血」的櫃子前,那個比較矮的年輕人,拿起了櫃子裡一罐血比較少的圓罐,打開了罐蓋。

  比較高的年輕人立即將手中的兩根竹筒子,傾斜往罐子裡倒。

  竹筒裡流出來的當然是血。

  等竹筒裡的血流盡後,圓罐子的血總算滿了,比較矮的年輕人笑了笑,笑著將蓋子蓋好,然後邊放回櫃子邊說:「我記得上次進來時,這『第二型』的每個罐子都是滿滿的,現在又是少了很多。」

  「又是?」比較高的年輕人問:「又是是什麼意思?」

  「又是就是這種情形已發生過很多次了。」比較矮的年輕人說:「每次進來都會看見上次本已裝得滿滿的血,又少了很多。」

  比較高的年輕人望望櫃子上的血罐,搖著頭說:「真是猜不透那個老頭要這麼多人血幹什麼?」

  「老頭?什麼老頭?」

  「就是我們的——」

  他還未說完,嘴就被那個比較矮的年輕人用手捂住,然後就聽見他輕聲他說:「你不想活了?」

  「我……」

  「沒有人敢叫他『老頭』的。」比較矮的年輕人看了看門外後才放開手:「你居然說得那麼大聲,難道不想活了?」

  「他又不在這裡,怎麼會知道?」比較高的年輕人嘴巴雖然還在「硬」,但聲音已小了很多。

  「這世上告密邀功的人很多。」

  「這裡只有你我,又沒——」

  他本來想說「又沒有別人在,誰會去告密」,突然才想到這個站在旁邊的也是個「人」,所以馬上裝著笑臉,搭著比較矮的那人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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