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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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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的未必就是有理,無理的也未必就是元理。」王老先生說:「世上本來就沒有必然不變的事,所以專破天下劍法的天狼也未必就不會死在別人的劍下。」 「他是怎麼死的?」 「他會死在別人的劍下,只因為有個癡於劍的人已經到了這裡,將死在他手下的十位劍客的屍體仔細地研究了三年,已經從他們致命的傷口上,看出這天狼那致命一擊的出手方位和招式變化,再從他們本身的劍法變化中,悟出了天狼克制他們劍法用的方法。」王老先生說:「所以三年之後,這個癡於劍的人出去找天狼決戰時,不出十招,就已將天狼刺殺於劍下。」 金魚已說不出話了,她終於明白荊無命為什麼要在這裡看死人,因為他要找出葉開武功的路數,最重要的是他的「小李飛刀」。 葉開雖然和荊元命沒有什麼瓜葛,可是他們的上一代卻有。 上官金虹是死在李尋歡的飛刀下,所以荊無命要報仇,就必須先研究「小李飛刀」的武功,所以他才會到這裡來。 因為葉開一向很少殺人的,但是王老先生卻可以安排某些事,讓葉開不得不殺人。 想通了這些事後,金魚的心更冷了。 五荊無命是個劍癡,如果知道世上有「天狼」狼雄這麼樣一個人,當然不惜犧牲一切都要擊敗他的,而且要用劍來擊敗他。 所以他才不惜破壞自己的原則,來到王老先生這裡,為的不止是要殺「天狼」,最主要的是要印證「從屍體上的傷口是否能找出敵方武功的路數」這件事。 等他證明了可能「這麼做」時,他當然更不會離開王老先生這裡了,因為這裡他可以得到他所需要的——被葉開殺死的人。 現在他已有三個屍體,是否已看出了葉開武功的秘密呢?金魚忍不住地回頭看向那三個被葉開殺死的死人。 王老先生卻在看著她,嘴裡依舊在解釋著「看死人」的功用。「一個有經驗的人,就不難從一個致命的傷口看出這個人對手的武功的路數,甚至連他招式的變化、出手的部位、刺擊的方向、所用的力量和速度都不難看得出來。」他笑望著金魚:「你信不信?」 「我不信。」金魚說。 「不信?」 金魚忽然嫣然一笑:「你明明知道我心裡就算有一千一萬個相信,嘴裡也還是要說不信的,你為什麼還要問呢?」 王老先生也笑了:「那麼我說的話你都相信了?」 「不相信。」金魚故意眨了眨眼:「連一句都不信。」 王老先生故意歎了口氣:「那麼你也不必聽我的話,去看那六個死人了。」 「我當然不會去看,絕不會再去看一眼,因為……」她忽又嫣然而笑:「因為我早就看清楚了。」 「哦?什麼時候去看的?」 「就在我嘴裡說絕不去看的時候。」 「我怎麼不知道?」王老先生故意張大了眼睛。 「女孩子要看男人的時候,怎麼會讓別的男人知道。」 「可是他們已經死了。」 「死了也是男人。」金魚笑了:「在我們女孩子眼裡看來,男人就是男人,不管死活都一樣。」 「好,說得好。」王老先生又大笑了:「也罵得好。」 他大笑,金魚卻不笑了,她的神色忽然變得很嚴肅,忽然說:「我真的已經仔細看過那六個死人,而且已經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哦?什麼事?」 「那六個人是被不同的兩個人所殺,可是他們傷口的部位卻完全一樣,只是被不同的武器所傷而已。」金魚說出了她的觀感之後,立刻又加以修正:「不是六個人都一樣,而是五號和六號一樣,十五號和十六號一樣,二十五號和二十六號一樣。」 王老先生贊許地點頭。 「不僅傷口的部位在一樣的地方,而且連刺殺他們那致命的一擊所用的招式和力量都是一樣,絕對是用同樣的一種手法。」 金魚說:「只是不同的兵器而已。」 「一個是用拳和飛刀,一個完全是用劍。」王老先生說。 「是的。」金魚說:「所以我又有一個疑問。」 「說。」 「荊無命和葉開絕對是完全不同的師父所教出來的。可是照屍體的傷口看來,荊無命仿佛會葉開的武功。」金魚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老先生在笑。 「難道荊無命已學會了葉開的武功?」 「不是學會。」王老先生說:「荊無命只是從屍體上的傷口研究出葉開出手的路數,然後照著他的路數用劍使出來而已。」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荊無命既然能用和葉開一樣的手法,將這一組人刺殺於劍下,要殺葉開好像也不大難了?」金魚問。 玉老先生沒有馬上回答,他只是盯著她看,從她烏黑的頭髮,寬廣的前額,一直看到她穿著雙緞子鞋的纖巧的腳,然後才長長地歎了口氣。 「像你這麼樣一個女人,葉開居然會沒注意到。」王老先生搖頭歎息:「他究竟是個混蛋?還是條豬?」 「本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金魚說:「現在我總算想通了。」 「他是什麼?」 「他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他是個人。」金魚說:「是個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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