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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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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雖然沒有掩鼻退後,鼻子卻也皺了起來,他在自己臉前,用手揮了揮空氣,然後定眼看向洞內,只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蘇明明看見他眉頭一皺,也顧不了惡臭,立即上前一看,不禁脫口:「什麼都沒有呀!」 青石板一掀開,下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長形的洞而已,洞內連只螞蟻都找不到,不要說什麼千年惡靈了。 「怎麼可能呢?」蘇明明瞪大了眼睛,眸中的那股熾熱已逐漸消失。 「說不定千年惡靈耐不住寂寞,早已偷跑出去了。」葉開又一笑。 「費那麼大的力氣,結果什麼也沒有看見。」蘇明明失望他說。 「雖然什麼都沒有看到,卻可以吃了。」 「可以吃?」蘇明明一愣:「吃什麼?」 「吃飯呀!」 在菜還沒有端上來之前,蘇明明看了這小飯館一眼,然後就問葉開。 「為什麼不到我姐夫那兒去吃?」蘇明明說:「相聚樓裡什麼都有,為什麼不去那兒吃?」 「那裡要什麼,都得自己來,這是麻煩之一。」葉開說:「如果你姐夫蕭先生看見我和你在一起,保證他一定會對你說我是大色狼,這是麻煩之二,還要聽麻煩之三嗎?」 「有麻煩之三?」 「在這裡可以避免遇見熟人。」葉開笑著說:「因為我想灌醉你。」 「灌醉我?」蘇明明臉上驚訝的表情,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是裝出來的:「為什麼要灌醉我?」 「男孩子要灌醉一個女孩子,通常都有好幾百種理由。」葉開說:「我敢跟你保證,那好幾百種理由絕對比不上我這一種理由好。」 「你這一種理由是什麼理由呢?」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葉開笑得好神秘。 蘇明明又想問,這時小二剛好將酒菜端了上來,所以她只好停了下來,等小二離去後,她急著說:「你不說,我就不喝。」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先喝。」葉開笑了:「只有先喝酒,你才能知道我這種理由到底是什麼理由?」 酒在樽裡,杯在手中,人在樽前。 人猶未醉,酒已將盡。 他們已喝了一個多時辰了,卻一點酒意也沒有,尤其是蘇明明,她越喝,眼中的寂寞卻越濃,濃得就仿佛百丈下的深潭沉水。 在喝下第一杯,葉開就知道今天要想灌醉蘇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如果能保持不醉,就已是他的造化。 喝一杯酒,吃一口菜,這是蘇明明的喝酒方式,一個多時辰下來,少說也有三十多杯酒了。 三十杯酒,三十口菜,葉開真懷疑這些酒菜怎能裝得進蘇明明的肚子,看她瘦瘦的,食量還真大。 葉開酒是還可以喝,菜卻已是不敢領教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搖搖頭地歎口氣。 「你歎什麼氣?」蘇明明問。 「我真是一個很蠢的男人。」葉開說:「居然想去灌醉一個在邊睡長大的女人。」 他又歎了口氣:「我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蘇明明「噗嗤」笑出:「才喝一個多時辰而已,你就已喝不下了?」 「是菜吃不下。」葉開笑了:「酒嗎?再喝三個時辰,大概還撐得住。」 他抬起頭,看著她,又說:「你呢?」 蘇明明沒有馬上回答,她先笑了笑,先喝了一杯,再將空杯倒滿,然後才看著他:「你知道我從幾歲開始喝酒?」 「十五歲。」 「十三。」蘇明明說:「我十三歲的時候,就已有很多人想灌醉我。」 「結果呢?」葉開問:「被灌醉幾次?」 ——這個問題,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想知道。 「我說從沒有被灌醉過,那是騙人的話。」蘇明明笑著說:「只有一次。」 「一次?」葉開搖頭歎息:「一次就已不得了了。」 蘇明明當然知道葉開的意思,她笑了笑,才說:「那一次是在我姐姐嫁給我姐夫的婚禮上,被我姐姐灌醉的。」 「被你姐姐?」 「對的。」 「你的酒量已經夠『嚇死人』了,你姐姐不就連鬼都給她嚇死了?」葉開說。 「我姐姐本就是『拉薩』有名的『酒公主』。」蘇明明說。 「拉薩?伽十開微愣:「你說的可是藏人心目中的聖地拉薩?」 「還有另外一個拉薩嗎?」 「你和你姐姐都是在拉薩出生的?」 「也是在那兒長大的。」蘇明明說:「我們姐妹兩人保證是拉薩的『土雞』。」 「土雞?」葉開又是一愣。 「那是形容詞。」蘇明明笑著說:「在拉薩土生上長的人,都稱為『土雞』。」 五天連著地,地下黃沙,風沙滾滾。 在邊城地方的食物,大概很少會沒有沙子的,吃一口食物,就等於吃一口沙,這也是邊城的特色之一。 幸好葉開他們吃的這家小麵館的窗戶,都糊著厚厚的宣紙,所以菜裡的沙子就很少了。 窗戶不但阻擋了風沙,也使得那烈日減低了威力,可是熱意卻更濃了。 沒有風,也就驅不走熱氣。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有利就有弊,所以做人也就不必太斤斤計較。 葉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再將手當扇子般的扇著,嘴裡直呼氣出來。 大概是土生土長的「土雞」已習慣這裡的氣候,蘇明明不但一滴汗也沒有,臉不紅,氣也不喘的。 「看來你應該是江南的土雞。」蘇明明笑著說:「這才剛剛開始進入夏天而已,你就已這樣子,等到了真正的夏天時,你怎麼辦?」 「涼拌。」葉開也笑了:「我只有成大泡在水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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