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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周濤剛起,伏、梁、陳、陸、一起來到,問金龍令送來了沒有,秦玉雄說沒有,把早上眾人來送請帖以及張老鏢頭求見的事說了,幾人又議論了一陣,無不興高彩烈。

  又過了一會,周濤帶張家父子來了。大家又寒暄了一番,張家父子變得十分拘謹。

  張元順道:「昔日慢待了公子,心中有愧,今日特來致歉,並有求于公子,望公子念在相熟份上,助老夫一臂之力。」

  秦玉雄笑道:「張老鏢頭聘本公子為副總鏢頭,何來慢待之說?此一時彼一時也,往事休提,張老鏢頭有何難事,就請直說。」

  「這個……這事十分重大,關乎著虎威鏢局的存亡和老夫一家性命,可否借個地方單獨一談,以免走漏風聲累及各位。」

  「不必,這幾位都是本公子親信,有事正好大家商議,張老鏢頭只管說吧!」

  「既如此,老夫就當眾陳述了。秦公子當記得有位叫華隆興的雇主,托虎威鏢局押送三名人鏢的事,那日公子還親自押鏢,結果人鏢失蹤,押鏢的白老鏢頭父女也沒了蹤影。之後幾天,華隆興請了飛龍堂、金剛門的俞爺、周爺來虎威鏢局,要老夫當他二位的面驗證老夫書寫的以性命擔保人鏢的憑據可是真的。老夫自然承認,字據乃老夫親筆所書。他當時便笑吟吟收好了憑據,對周、俞二位說:『二位都聽見了,張老鏢頭所立字據是真,並非在下任意捏造假冒,張老鏢頭頗重信義,在下十分欽佩,今日煩勞二位,只是做個見證,現在事畢,就請二位移駕回府吧!』於是俞、周兩位便走了。華隆興又與老夫及犬子交談,他說:『人鏢之事很難全都怪罪鏢局,劫鏢人手段實在高明,在下也將奉主人之命,派人四處查訪,請張老鏢頭務必不要鬆懈,努力查找,等有線索,再來通報,在下就此告辭!』他走後我們父子商討一陣,覺得這位雇主並非訛人詐財的奸徒,於是也就不再擔心。至於追查人鏢之事,公子是知曉實情的,因無線索可查,只好擱置下來,希望華隆興查出些蛛絲馬跡,我們才好順跡躡蹤,找到奪鏢的正主兒。哪知華隆興一去就是一個來月。那天,他突然來到了鏢局,問老夫:『張總鏢頭,找到失鏢了麼?』老夫道:『華爺有沒有查到線索?』華隆興道:『在下敬重張老鏢頭講信義,因此不來索人,放寬了期限,沒想到張老鏢頭失鏢後心安理得,既不出門查訪失鏢,又未獲得一點線索,照老鏢頭看來,這失鏢是要在下自己去找,請問天下鏢局都是這個理兒麼?那開鏢局豈不是兒戲?』老夫無話可答,只說確實查不到線索,並非人鏢失去就不聞不言,老夫願退回一千兩押鏢酬勞。華隆興冷笑道:『退回費用就完事了麼?請張老鏢頭作出個交代,何時追回人鏢。』老夫道:『線索既查不到,叫老夫上何處去尋人鏢?』他冷冷道:『既如此,張老鏢頭是不是準備割下自己和兩個兒子的人頭還債?』犬子勁竹急了,便道:『這人鏢分明是自己走掉的,叫我們上哪兒去找?』姓華的道:『是麼?請少鏢主拿出憑據來!』雙方爭吵了一陣,老夫勸止了勁竹,對華隆興說好話道:『事已至此,老夫一籌莫展,請華爺高抬貴手,虎威鏢局認賠,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聽了這話,口氣和緩下來,道:『張鏢頭,你錯了,在下並非訛人錢財的小人。不怕說句傷你張老鏢頭面子的話,敝主人家財萬貫,虎威鏢局這點錢財,根本就沒在我家主人眼內。主人向貴局托保的一位愛姬和兩名丫環,俗話說人命關天,人失蹤了死活不知,叫敝主人怎能心安?因此老鏢頭不必說什麼賠不賠錢的話,我們要的是人,請老鏢頭定下日期,我們要來領人,若是死了,就來認屍。』老夫無法駁回他的話,但也無法找回失鏢,求他向其主人求情,變通個賠償方法出來。他說要講理大家都講理,等他回去稟報主人後再來回復。他走後不到半月,又來鏢局找老夫。先問人鏢可有消息,又問準備如何了結此事,老夫都無法回答,只說請他指條明路。他道:『事已至此,敝主人指了兩條路,一條生路,一條死路。死路不用說,以三位人頭頂債。活路嘛,十分容易做到,那就是要你三位聽候敝主人差遣,不得違命。若敢違命,憑字據取你父子三人頭顱,老鏢頭願走哪條路?』聽了這話,犬子勁竹勁風大怒,當場發作,老夫雖也氣憤無比,但還是壓下了火氣,也阻止犬子爭吵,然後問他道:『聽候貴主人差遣,這話何意?貴主人要我們去幹什麼事,我父子要聽令多久,望足下說得再明白些!』他道:『張老鏢頭,你父子性命操在敝主人手上,敝主人要你們活則活,要你們死則死,因此差遣你們一輩子也是理所應當!至於叫你們幹何事,這個在下不知。但依在下揣測,叫你們殺人就去殺人,叫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點也不含糊,你們只有聽命執行的份兒。當然羅,虎威鏢局照樣營業,人手不夠,敝主人會派高手相助,若有失鏢,敝主人會替你們追回來,追不回來就替你們賠償,總之,對你們也大有好處。只是一條,敝主人要你們做什麼事你們就做,不得藉故推諉!』老夫當時氣極,頂他道:『照足下這般說法,我三人豈不終身為奴了麼?那也未免小看了我張某父子了,足下美意自管收回,至於張某父子項上人頭,張某不會自己獻上,那就只有麻煩貴主人來取了!』華隆興臉色一變,倏地站了起來,冷笑一聲:『張老鏢頭不講信義,居然置字據予不顧,要想憑仗武功賴帳麼?很好很好,敝主人若無催債的本領,又何敢放債?你們張家父子的三顆人頭,既已抵債為敝主人所有,敝主人自會命人隨時來取!』說完他怒衝衝走了。之後,老夫令全域戒備,每到夜晚都有人巡更。如此緊張了十來天,並無人來驚擾鏢局,以為華隆興以大話唬人,便鬆懈下來,有一天夜間,老夫被從夢中驚醒,只聽天井裡有人說話,那正是華隆興的聲音。只聽他道:『張元順,在下來取人頭,出來交貨!』老夫當即提拐在手,犬子勁風勁竹也同時出屋,只見天井裡站著五個蒙面人,我父子一出來,他們就動手。華隆興退開幾步觀戰,並不來打鬥。看了一會,拍了三下掌,房頭上又躥下了三人,他們以六人對我父子三人,犬子先後被他們打傷治了穴,老夫心神慌亂,不是四人合擊的對手,也被他們擊倒在地。華隆興走上來道:『瞧見了麼?敝主人要取你父子人頭,好像也不太難。但敝主人一向宅心仁厚,與其將你們當死馬埋了,不如留著當活馬騎,因此今日放你們一馬,若再不知趣,毀了鏢局,屠盡鏢頭鏢夥,讓你們身負血債,死難瞑目。敝主人吩咐,給你們些時候斟酌,過段時間再來聽你們的回答。』言畢,眾人飛身而去。使老夫驚異的是,那夜來人儘管蒙了面,但從兵刃上招式上可以看出幾人的來路,他們都是去年大旭山劫鏢的人物,有大力雙斧申豹、追命雙鉤龔強、魔手秀士應天華等等。依此推斷,華隆興的主人可能就是金龍令主!這一發現使老夫驚駭不已,不知該如何處置。老夫既不願一家三口丟了性命斷子絕孫,也不願俯首聽命于這班凶徒。是以成天憂心忡忡,也不敢再接生意押鏢。此後若干天再不見他們來擾,大約一個多月後,江湖傳出集賢莊被屠之事,金龍令果然威嚴。拒不受命者死!回想去年老夫在大旭山實在僥倖,蒙紫星紅梅女俠等人施救,否則這條老命早亡……」一口氣說到這兒,略一頓,張元順續道:「不料就在昨天下午,華隆興又大搖大擺來到了鏢局,問老夫這麼長時間可作了決定。老夫說事關重大還沒最後決定下來,他冷笑道:『張老鏢頭最好知趣些,明日再不回復,敝主人先將老鏢頭所立字據傳遍京師武林人人知曉,然後下手取走三位人頭,但死前定讓你父子受盡羞辱!』說完就立即走了。老夫再不猶豫,逕自到金剛門詢問公子下落,今日求見公子,請公子大力相助是幸!」

  秦玉雄等人耐心聽他說完,明白畢震山在逼他們父子入金龍會收歸忠武堂,這老兒不和底細自己找上門來,何不就此將他三人收入仁勇堂,讓畢震山白費一番心機?

  眾人心意相通,互相對了眼色。

  秦玉雄道:「事情原委清楚了,不知張老鏢頭要本公子如何個助力法,還請說明白了。」

  張元順道:「華隆興主人定與金龍令有關,以虎威鏢局之力,無法對付應天華等人,故老夫只有求助於公子,與彼等一決生死!」

  秦玉雄故作沉吟,過了一會才道:「照老鏢頭所說,那華隆興身後恐有個強大幫派,老鏢頭欲與之一鬥,可知能在何處找到他們麼?」

  「不能,老夫根本不知他們的行蹤,這事也確實很難對付,請公子鑒諒!」

  「光靠公子一人只怕也不好辦,」周濤接嘴道:「老鏢頭一不知他們在何處,二不知他們有多少人,總不能請公子天天住在鏢局等候,須知公子事務繁忙,也不能住在鏢局去,給相爺知道了,大大不妥。以在下之見,老鏢頭不如參加由公子主持的幫會,只要老鏢頭成了自己人,公子便好替老鏢頭出出頭,也好安排屬下到鏢局助力,不知老鏢頭以為如何?」

  張元順大驚,迅速與兩個兒子對了眼色,道:「什麼?公子建了幫會?」

  周濤道:「不錯,在下也是幫會中人。」

  「這……請恕老夫直言,鏢局從不參加幫會,請公子鑒諒是幸!」

  秦玉雄大惱,冷冷道:「老鏢頭信不過本公子倒也無妨,這事就此作罷,那是周門主多嘴之言,本公子並無拉人入夥的意思。至於對付華隆興的事,本公子曾蒙老鏢頭善待,自不會袖手旁觀,等他來了,老鏢頭只要知會一聲,本公子立即帶人到府上相助!」

  這話說得十分仗義,你的對手來了,只要招呼一聲,我就來幫你。可是,張元順又怎知對手什麼時候來?一旦來了,還來得及來請你秦公子助陣麼?張元順明白,他只不過得到對方的一個空口許諾。但事情也的確明擺著,秦玉雄如今已貴為相爺義子,豈能和數月前一樣,吃住在鏢局替他擋災?可是,要加入他主持的幫派,以後豈不是受制於人?

  老鏢頭心中七上八下,一時找不出話來說,而主人已有逐客之意,依照他的性子,早該拂袖而退,但為著兩個兒子著想,為張家香火延續著想,他無論如何也得委屈求全。

  正好此時僕役來報,相府二總管高爺來訪,秦玉雄請他們移往小樓,伏、梁二人便請張老鏢頭父子三人移步。

  到小樓客室坐下後,周濤道:。張老鏢頭,不是我周某人适才多嘴,老鏢頭若想擺脫困境,祛災消難,唯一可行之途徑,就是加入我等之幫會,那時大家同舟共濟,還怕什麼魔手秀土應天華那班人?在下是為了老鏢頭好,該如何處置,老鏢頭可三思而行。」

  張元順道:「周門主一片好心,老夫是知道的,但不知各位是一個什麼樣的幫夥?」

  「這個麼,恕難奉告,因為幫會戒律極嚴,知曉者若不入會就不好,是以只有老鏢頭入會後方能知曉。不過老鏢頭該可以想到,秦公於是相爺義子,還能加入歪門邪道麼?」

  張勁風道:「爹,鏢局的事也不用麻煩秦公子了,我們自己去處置吧!」

  張勁竹道:「人早晚也是個死,我們父子拼了命也要賺兩個夠本,何必求助於人?」

  兄弟倆早就憋著一口氣,他們對秦玉雄一口一個本公子的傲慢不順眼也不順耳,寧願丟了性命也不甘受人作賤。

  張元順斥道:「你們年青氣盛,只知道拿命去拼!斷了張家的香火,對得起祖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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