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血字真經 | 上頁 下頁
一一


  說完又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又用兩指戳了幾下。

  藍人俊只覺背上先是刀割般疼痛,接著一陣子酸麻傳遍全身,緊接著又是一陣奇癢,這滋味真比刑堂動大刑還要難受。

  他急怒攻心,一下子又昏了過去。

  待他蘇醒時,發現躺在床上,四個和尚站在床前望著他。

  濟圓問:「招供麼?」

  藍人俊有氣無力地答道:「招了。」

  四個和尚大喜,忙道:「說吧!」

  藍人俊指指濟方,道:「都藏在這裡。」

  濟方莫名其妙,見他指著自己,想是指身後什麼地方,便讓開個空隙,折頭去瞧。

  後面是牆壁,空空如也。

  藍人俊道:「瞧什麼,在你懷裡呀!」

  四人才知他是有意尋釁,不禁又氣又無奈何。

  濟仁道:「該讓施主歇口氣了,去吧。」

  濟圓道:「藍施主,你將細想想,貧僧等人追不出秘笈決不甘休!

  藍人俊道:「在下也不甘休。「

  濟世問:「施主何意?」

  藍人俊道:「令日之辱,他年必然相報。」

  濟方道:「咦,你還要報仇?奉陪奉陪!」

  濟圓道:「去吧,讓他再思量思量。」

  四人來到走廊上,又悄聲議論了一陣,決定明日再審。

  傍晚,濟仁端了飯菜進屋。

  藍人俊理也不理,只管躺著。

  濟仁道:「施主,起來用齋。」

  藍人俊道:「受刑已飽,何用齋飯?」

  濟仁愧道:「施主不必意氣行事,不食谷米虧了身子又有何益?」

  藍人俊道:「食了谷米身壯好受刑麼?」

  濟仁無語,歎口氣,將飯菜置於桌上,轉身走了。

  藍人住渾身酥軟,決心不吃惡僧的齋飯。

  但是,他的腹中已饑。

  於是,他閉目屏棄雜念,開始練功。

  他練的什麼功?

  說來好笑,他練的是道家的辟穀術,就是說,斷糧炊,不吃飯。

  他為何要練這樣的功?

  因為家貧,難以為生。

  他家祖上為官,父親飽讀史書卻屢試不第,祖父又在知府任上急病身亡。從此,家道敗落,坐吃山空。到他這一代,除了兩間破瓦房,便什麼也沒有了。

  父親壯志難酬。一心要他讀書,金榜題名,好光宗耀祖。

  偏偏他對做官沒有多少興致,不願參加會考。父親死後,母親不久也長眠地下,他無以為生,便仗著寫得一手好字,到洛陽城裡城外的廟觀去抄寫經書,換得一些銅錢度日。

  兩年前,他應邀在城西的一所小道現裡抄經文。抄著抄著,發現一本經裡,盡是練氣之法,上面還有辟穀之說,這本經已經十分破損,封面也無,觀主讓他將舊經籍整理裱糊謄抄,告訴他哪些經文陳年因襲下來,實在過於破舊,有的根本不是經文,可以棄之不顧。

  這本破爛的,也不知叫什麼名的練氣法,就是觀主讓他燒毀的本子之一。

  他素喜讀書,一時產生好奇,便將此經翻閱一陣,原來這練氣法叫「紫微二元導引術」。

  書中說,練此氣可得陰柔陽剛二力,乃道家最上乘的功夫,小成需十年八年,大成則無有年限,只是越練功就越深。但資質特佳者,三五年也有小成。練此二元氣功,必須先陽後陰,兩種練法恰好逆反,即行氣經脈走向相反,先練陽氣以強身固本,然後再練陰氣。若使陰陽二氣合一,功須二十年以上,還要視練功者的資質而定。愚頑者,功效甚小,終生難以練到二氣合一。倘使練功者意志頑強,定力特強,若先從陰氣練起,則事半功倍,但此法兇險,一旦失誤即走火入魔,造成殘疾。若練陰氣小有成效,則可三日不食,再有成效,五日不食。練功者若能於不覺間辟穀三五日,當可推論練功已人正道,唯小心謹慎練下去,三年可成,然後轉練陽氣,一年速成,再以一年,則二氣合一矣!

  看了半天,他對練陰氣大感興趣。

  以他的想法,練了這陰氣可以三五日不吃飯,這不是可以省下了銀兩麼?眼看夏季將過,自己也該添置件夾衣。這夾衣錢只有從飯食中節儉了。

  由於他根本不懂武功內練心法,全然不知走火入魔是怎麼回事,因此不懼兇險,便按照書上所說,打坐行氣練起功來。

  他這人向來單純,無有多少食欲,只要混得溫飽。也就知足。因此屏棄雜念,達到物我兩忘,在他還不是太難的事,一月之後,他就能做到。

  初練這陰氣時,他覺得使氣逆轉經脈走向,渾身不得勁,頭脹心悶,眼出幻象,十分難受又十分恐懼。

  但他一心要練,也就竭力忍耐。

  兩三月後,他發現已可一日不食,且腹中並不迫人,欣喜之下,越發勤練下去。

  至今,他已練了一年又七個月,已能兩三日不食。

  前幾日偶爾從北市路過,見了蒼紫雲的小鏡鋪,紫雲的風姿使他震驚不已,不由自主就想往鏡鋪跑。

  可是,你總不能不買東西就和人家搭訕呀,於是,硬著頭皮買個小鏡。

  第二天,他的腳又把他載到了小鏡鋪。當然,只好再買一隻。

  但錢呢?買了鏡子便囊空如洗只好委屈肚子,辟他一兩頓穀。

  在白馬寺抄經,每日由知藏過目付錢,字跡不端正就得重抄。每日抄下來,能有幾文大錢?

  所以,他每天買鏡,錢便告罄。

  辟穀術對他可是太過於重要了。

  他已經五日沒有吃飯,今日又受了一番酷刑,這腹中來免難受起來。

  但他天生一副硬骨頭,說了不吃就一定不吃。所以,只好閉目調息,練氣辟穀。

  可惜他功力未到,今日辟穀已是第六日,這肚腹之饑,怎麼也克制不下來。

  他只好停下練氣,閉著眼生悶氣。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房中已是漆黑,他覺得腹中饑火難耐,便側身而臥,想要睡去。

  正朦朧間,房門似乎開了,他也懶得去管,忽覺膀上腰上一麻,以為和尚又要行刑逼供,便張口罵道:「惡和尚……」可啞穴立即被人制住,再也出不了聲,直氣得他心中叫苦。

  旋即他發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將他往上舉,心下不禁奇怪,這是玩的什麼把戲?忽然,他覺得頭上碰到了繩索之類的軟物,一忽兒抱他身子的兩隻手鬆開了,他身子往下一沉,脖子馬上被緊緊勒住,這才知道不妙,要被惡和尚給縊死了。

  可是,你又有什麼辦法?

  氣難喘,手動不了,腳動不了,他覺得自已沉到深谷裡去了,情急之下提氣掙扎,可穴道又被封閉,氣運不上來,須臾間他便不省人事。

  也不知又過了多少時候,他忽覺自己清醒了,他以為到了幽冥國,睜眼一看,滿室光輝,四個護法僧滿面怒容盯著他著,見他睜開雙眼,俱都松了口氣。

  濟圓道:「施主,貧僧等讓你在房中自在,施主卻不自愛,居然懸樑自盡。你縱然脫離了人世苦海,偷盜之罪仍不能免,到了閻王那兒,依然要受制裁。還不如在陽世間了卻孽債,死也死得乾淨。」

  藍人俊大怒,想罵他兩句,可啞穴被點,說不出聲來,只有心中怒道:「你這惡和尚,藍某人被你們吊個半死,想以此恐嚇藍某,又怕住持知道,故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四僧見他怒目瞪視,口張眼動,似是在說,卻沒一點聲音,不禁感到詫異,這小於玩的什麼花樣?

  濟方道:「有話就說,幹麼不出聲?」

  藍人俊心道:「誰說我不出聲?就是你們把我弄得說話沒了聲音的,好可惡!」

  濟世道:「你想罵人是也不是?罵出聲來又怕吃皮肉之苦,所以玩個花樣,罵人不出聲,讓人聽不見,對麼?」

  藍人俊氣得心中大罵:「賊禿,你才玩花樣,藍某人何懼嚴刑逼供!」

  濟仁道:「三位師兄,情形有點不對吧,藍施主要罵是敢罵出聲的,莫非他喉嚨啞了?」

  濟國道:「正是正是,這廝吊了脖子,這麼一勒,話就說不出來了。」

  濟世道:「莫非舌頭給咬斷了?」

  濟方道:「舌斷未見口流血,不會的。」

  濟仁又道:「莫非他給人點了啞穴?」

  濟圓道:「胡說,誰會來此謀害於他?本寺僧眾與他無冤無仇。」

  濟方道:「摸摸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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