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血染楓紅 | 上頁 下頁
六三


  扭頭一瞧,可不是,人家正站在那邊笑呢,一定看見自己剛才那副不穩重的樣子了,羞得她趕緊低下粉頸,不作聲了。

  陳子鈺覺得奇怪,順她剛才一望的目光瞧去,原來是鐘吟在那裡。

  鐘吟趕緊走過來,向陳氏一家見禮。

  陳子鈺便邀他進屋小坐,竹韻母女相陪。

  陳子鈺道:「今日賢侄氣色好些,老夫本欲請大夫來為賢侄診病,只是賢侄顯是內家掌力所傷,不如由老夫配些補藥服下,再觀後效如何?」

  鐘吟道:「多謝老伯,如此甚好,小侄姓名切不可為外人道,大夫不請也罷。」

  夫人吳玉蘭奇道:「賢侄何出此言?莫非犯了命案官家追捕麼?」

  鐘吟道:「伯母誤會了,小侄並非觸犯官府,實乃逃避仇家,以免替府上引來災禍。」

  吳玉蘭柳眉一擰:「賢侄休要如此說,愚夫婦倒也不是怕事之輩呢!有什麼了不起的仇家,你就道與奴家知道。不過,觀賢侄神態,不像武林中人,又怎麼與武林人結仇呢?」

  陳子鈺也道:「不瞞賢侄,老夫對此也有疑問,賢侄不妨說出來,老夫與你參詳參詳。」

  鐘吟便將神魔教肆虐,劫財害命,決戰太湖邊,以及金龍幫事變等簡略說了,省去自己獨戰屠龍太保以及有關「鳧」的細節。最後說自己被人誘至長江邊,遭人擊傷……

  陳子鈺驚道:「怪不得老夫初聽賢侄自報姓名時,就覺得耳熟,但賢侄相貌不像練過武功的樣子,以為不過與俠義會會主姓名音同而已,想不到這聲名鵲起的俠義會會主,竟真的就是賢侄,老夫走眼,失敬了!」

  鐘吟趕緊謙讓一番。

  陳子鈺又道:「九龍鏢局與神魔教劇鬥之事,已傳遍江湖,這些露面的魔頭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武林又該遭大劫了!」

  吳玉蘭也十分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鐘吟道:「小侄不能在府上久留,風聲傳出,實在不利。」

  陳竹韻忍不住插言道:「鐘大哥也未免太多慮,那些魔頭不來則已,來了就讓小妹會會他們!」

  真是初生犢兒不怕虎,她對江湖的殘酷血腥一點也不懂。

  陳子鈺道:「竹兒,不要小瞧了這班魔頭,一個個都是功臻化境的絕頂高手呢,豈是你女孩兒家能對付得了的?也不怕你鐘大哥笑話。」

  鐘吟怕竹韻不高興,忙道:「賢妹義薄雲天,小兄萬分感謝!」

  陳竹韻聽了,不禁燦然一笑。

  吳玉蘭道:「賢侄儘管在此養傷,待奴家關照下人,不洩露賢侄在此也就是了。」

  陳子鈺道:「老夫雖久已退出江湖,但功夫並未撂下,若有人敢到此尋釁,老夫少不得與之周旋一番,賢侄儘管安心養傷!」

  鐘吟見一家人如此仗義,心中感激萬分,但他決不想把火引到這裡,破壞了陳家富足安然的寧靜生活,捲入到江湖是非中去。若想如此,他就應該儘快離開陳家。

  陳子鈺見他一時無語,似猜到他的心意,又道:「賢侄不必顧慮牽連陳家,俠義會維護江湖道義,連一些久已退隱的高人,也重出江湖,不顧個人安危與邪魔周旋,老夫又何嘗不能效法幾位前輩,為武林道義微盡薄力?再說老夫當年護鏢行走江湖,免不了與盜匪交鋒,哪有不結下冤仇之理?別看老夫平日似甚悠閒,其實也隨時防備著別人上門尋仇呢。人生在世,何懼之有?大丈夫豈能為宵小屈膝!」

  此番言語說得慷慨激昂,令鐘吟激動不已,不禁起立深施一禮:「老伯忠義,令人感佩,伯母賢妹不讓鬚眉,小侄所受深恩,一生難報,但願……」

  陳玉鈺笑道:「賢侄又來了,老夫不讓你說下去,還是讓老夫再用金針助你康復吧。」

  於是兩人回到鐘吟下榻客室。

  替鐘吟檢查背上傷勢後,陳子鈺十分驚異,問道:「這傷處肌膚冰冷依舊,似無好轉之象,賢侄可能運氣調元?」

  鐘吟搖頭苦笑:「真氣阻塞,無法歸元。」

  陳子鈺沉思片刻,面色凝重,道:「賢侄,你識得此掌是什麼功夫嗎?老夫似覺有毒呢,而且毒已更為深入!」

  鐘吟道:「小侄按當時中掌情形判斷,可能是陰魔追魂掌。」

  此言一出,驚得陳子鈺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陣沉默之後,陳子鈺似下了決心。

  他道:「不瞞賢侄,老夫這一手金針過穴,乃當年走鏢時為一異人所傳,醫治內傷確有神效。但在船上時,老夫只為你針治過五次,當時你神志昏迷,不敢刺穴太深。如今你身體已有好轉,老夫想冒險一試,以金針打通傷處筋脈。但此法進針較深,拿捏不准,太淺則無效用,過深反傷了筋脈。但賢侄掌傷若不及時治療,後果嚴重,所以只得冒險一試,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鐘吟毫不猶豫答道:「但憑老伯施為,小侄衷心感謝!」

  陳子鈺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也無十成把握,萬一傷了筋骨,一身功力將廢,形同常人,賢侄還是三思而後行!」

  鐘吟知道中了陰魔追魂掌,傷處藍色,一旦轉為紫色,便一命嗚呼。此外,即使中掌時傷勢較輕,但也無藥可醫。如今陳子鈺既有辦法,哪怕只有三成兩成把握,也值得一試。

  當下便把此理說了,表示決心已下。

  陳子鈺隨後便匆匆走出,不一會兒手提診箱,和夫人小姐一塊到來。

  鐘吟慌忙要穿衣服,卻被陳子鈺止住:

  「不必如此,老夫要他們娘兒倆協助下針呢,你就盤膝坐好吧。」

  鐘吟依言坐好,臉上泛紅。

  陳竹韻也有些羞赧,直把頭低下。

  陳子鈺道:「賢侄注意,老夫下針時,須你伯母在肩井穴上注入內力,以迫出傷毒,老夫針插完後,也要以內力從金針上注入,賢侄要抱元守一,不可分神。」

  鐘吟驚道:「小侄怎敢勞伯母施以內力,這豈不是傷了伯母貴體麼?萬萬使不得……」

  吳玉蘭道:「賢侄不用多說,為了治傷,耗些真元又有何惜?不過十天半月也就恢復了,快快來,歸元守一吧!」

  鐘吟知已情不可卻,只好閉上雙目,抱元守一,不再說話。

  陳竹韻取出針囊,撿了一根長針,遞給老父,心中十分緊張地盯著老父的動作。

  陳子鈺深吸一口氣,將長針一根根慢慢撚入傷處的風門穴、曲垣穴、大椎穴等處,然後再一根根慢慢地撚。

  他小心翼翼,絲毫不敢大意,一遍撚深後,再來一遍,每次不過一分。如此迴圈,終於超出了一寸。

  金針插定後,示意夫人,兩人同時,一在肩井穴,一在大椎穴,以兩根手指撚住針尾,然後功運雙指,將內力貫注進去。

  鐘吟在金針入膚時,絲毫未有感覺,直到針尖深入寸半後才開始有痛麻之感,針尖再深入二分後,直覺背上仿佛爬上了萬千螞蟻,直叮得他麻痛至極也難受至極。隨後,兩股柔和的氣流進入肩背,立即減輕了麻痛之感。漸漸,那四處分散了的真氣,似乎也在體內竄動,好像要從穴道奔湧而出,這種難受的脹熱之感,似比麻痛還要為甚。

  他被折磨得無法抱元守一,好幾次都欲叫出聲來。

  猛聽耳邊一個嬌俏的聲音輕聲道:「大哥千萬要忍住,快用本門心法收束真氣,千萬不能亂了心神!」

  聲音雖輕,但卻焦急萬狀。

  鐘吟不禁慚愧萬分,立即默念本門心法,一遍又一遍,承受住了體內的痛苦,真氣似乎才慢慢可以收斂些。以後就這樣一點一滴地積累,痛苦也隨之一點一滴減輕,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像是過了一萬年吧,忽覺真氣已納丹田,全身血脈流通無阻,全部痛苦消失,一股說不出來的舒暢感覺佈滿全身,受阻的穴道似乎也暢通無阻了。他又運行三十六周天,內力雖已能聚丹田,但功力仍大不如以前,想是損耗過份的緣故,傷了精元,只要調息一段時日,勤練內功心法,不難恢復,當下大喜過望,對陳氏一家深恩更是銘感肺腑。

  他徐徐籲了口氣,慢慢睜開雙眼。

  陳子鈺夫婦已經不在,想是回房調元去了。只有陳竹韻卻坐在窗前椅上,捧著本書看。

  他輕輕一躍下床,一揖到底:「有勞賢妹,小兄無限感激!」

  驚得陳竹韻跳了起來,一看他病容全除、精神抖擻的樣兒,不禁歡呼道:「大哥,你康復了,我趕快告訴爹媽去!」

  話未說完,人早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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