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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天香樓

  浙江德清縣城北莫干山下,傍山而建的幾間瓦房,形成兩進小院,這便是劍神邵天龍的「世外別莊」。別莊後面是一片空地,經主人的匠心培植,這片方圓十幾丈的曠地四周,長滿了楊樹,就像天然柵欄。

  此刻,天剛破曉,一個身材頎長的年青人正聞雞起舞,勤奮練劍,一遍又一遍。

  只見他身手矯健、閃跳騰挪,劍氣森森、勁風蕭蕭。只要他躍進大樹五丈間距,無形劍氣就會將樹葉逼落,飄飄灑灑落滿一地。

  初時,還能見到他的人影,漸漸速度加快,就只能瞧見一團光芒在林間空地上下飛舞。

  陽光漸漸透過樹隙,斑斑駁駁地灑在空地上,使這暮春三月的早晨,充滿了春意。

  站在一株樹下旁觀的圓臉青年,直看得目瞪口呆,半張著嘴,圓臉也拉長了,那本是橫生粗眉,也變成了倒八字,那副苦臉如果讓人見了必定好笑。其實,他看人家練劍又不是頭一遭,但每一次練這高不可攀的混天一氣天罡劍第三段,他看了老會自然而然地作出這副苦相。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功力差得遠啊!

  空地上光芒倏地不見了,舞劍的青年氣定神閑地站在場中,面帶微笑,怡然自得,仿佛還沒有從沉醉中蘇醒過來。他那張長方臉上閃著柔和的光輝,銳利刺人的雙目也變得溫情脈脈,微笑使他平日稍顯嚴厲的神態變得和藹可親。他說不上太英俊,但卻飄逸瀟灑、超凡出塵,自有一種懾人的氣魄。他臉上顯現出的成熟練達,與他剛滿二十歲的年齡極不相稱。

  此刻,他將劍插入劍鞘,隨手扔在草地上,還想演練一套掌法。他剛剛提氣沉肩,猛聽一聲大喝,場中淩空落下一人。

  「呔!待方二爺也來顯顯本事,叫你們不敢小覷了二爺!」

  這又吼又叫的「方二爺」不是別人,正是站在樹下旁觀、滿臉苦相的圓臉青年。只見他手舞長劍,剛勁淩厲,劍芒吞吐,使出混元一氣天罡劍法的第二段套式,端的功力深厚,不同凡響。他邊舞邊吼,嗓門粗大,中氣充沛,一個人就把整個場地搞得熱熱鬧鬧。三十六式練完,他收式旁駐,得意洋洋地問道:「怎麼樣?鐘大爺,方二爺的功夫也俊得很吧?」

  他臉上苦相早巳消失,此刻滿臉堆笑,就像城裡賣的泥娃娃。

  沒有聽到回答,舉目一掃,咦,空場上哪裡有人?

  「好哇!什麼人膽敢戲弄方二爺?你既然願變一隻老鼠,方二爺今天就變成一隻貓,貓捉老鼠乃上天安排,我看你往哪兒躲?」他邊嚷邊把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珠,骨碌碌四處探查,想找出練劍青年的身影。

  左邊樹上似有什麼東西閃動,他立即一躍三丈,撲向那株大樹,但卻什麼也沒找到。他乾脆提氣躍到樹上,一棵棵依次探查。心裡想道,看你往哪兒藏?我就不信每次都找不到!

  他把每株樹都找過了,哪裡有人影?他正迷惑不解時,忽看見靠房子的一株樹下有衣服影子一閃,離他有十多丈距離。他立即從樹梢上前躍兩次,距離縮短了七八丈,然後深吸一口氣,一個鷂子翻身飄落地上,緊接著一個猛撲,朝樹側躍去,嘴裡大喝一聲:「哪裡走,看掌!」

  他的掌剛向樹後擊去,猛覺背影不像他要捉的「老鼠」,便急忙縮回右手,可是身形太猛,已經停不住身子,眼看就要撞到那人背上,就在這一眨眼之時,身影像煙一般消失了,他這才往前沖了幾步,趔趔趄趄停下來。

  「沒出息的東西!要跟你老子較功夫麼?」身後傳來一陣喝斥。

  他趕緊回頭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氣,連忙陪笑道:「爹,您說到哪兒去了,孩兒跟鐘大哥玩捉迷藏呢。」

  方老頭眼一瞪:「已長這麼大了,還是那麼沒出息,連你老子的背影都認不出來?」

  「嘿嘿,爹,你換了衣服,再說……」

  「住口,你這沒長眼的東西,人家鐘少爺早就坐家裡吃早點,你一個人在這裡瘋瘋癲癲犯傻,還不趕快滾回去填肚子,累你娘好等!」

  「是,是!」他懊惱地喏喏連聲,知道又上了鐘吟的當了。

  果然,他回到客堂,鐘吟剛吃完稀粥,正笑咪咪擦嘴呢。

  「喲,冕弟,你還沒吃呀?」鐘吟裝作驚訝的樣子說,「練功真夠勤快的!」

  方冕氣嘟嘟地說:「你溜走也不打招呼。」

  方老頭在後一聲吆喝:「快吃快吃!吃完了到後院去見邵爺爺!」

  鐘吟因為捉弄了方冕,自是十分得意。

  方冕的父親方宗民,原系江湖義盜,後來跟隨邵天龍,三十年來忠心耿耿,自甘做僕。邵天龍堅持以叔侄相稱,讓鐘吟稱他為叔,叫方冕為弟。但方宗民卻覺得不妥。鐘吟是邵天龍的徒弟,空靈禪師也是鐘吟的師傅,空靈禪師的輩份要比劍神還高,他只能稱鐘吟為弟,這已經是勉勉強強的了,怎能讓鐘吟稱己為叔,妄自坐大?於是這個家裡的稱呼便混亂一團,鐘吟方冕稱兄道弟,稱劍神「爺爺」,方宗民有時稱鐘吟為「賢弟」,有時又稱「少爺」。

  鐘吟這時問道:「方叔叔……」

  「不敢,賢弟就稱一聲『老哥哥』吧!」

  方冕嘟噥道:「那我不是太吃虧了?整整少了一輩!」

  方宗民喝道:「你小子吃什麼虧,你替你鐘叔叔提鞋都不配!」

  鐘吟忙道:「方叔叔,別難為我了,爺爺早已定名,讓我稱你叔叔,就別再改了吧。」

  方宗民道:「空靈禪師何等身份……」

  鐘吟忙岔話道:「方叔叔,您昨日從杭州回來,可有什麼新鮮事講給小侄聽麼?」

  方宗民笑道:「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慌,馬上就輪到你出去瞧稀奇了。」

  方冕把碗一擱:「爹,真的?什麼時候?」

  方宗民臉一沉:「幹你何事?」

  方冕嚇得不敢出聲了,這家裡,他最怕的就是這個爹,爹向來對他不假辭色。

  方宗民又道:「不吃就別坐著,快和你小叔見爺爺去。」

  方冕一躍而起,歡呼道:「敢情爺爺又要帶我們出去遊玩了。」

  方宗民冷笑道:「你就成天想出去?憑你那手三腳貓的功夫行走江湖,到時候別丟人現眼爬著回來。」

  鐘吟聽出話中有話,問道:「方叔,爺爺找我們有事麼?」

  方宗民嘆息道:「見過你邵爺爺就知道了,快去吧!」

  方冕喜孜孜朝鐘吟扮了個鬼臉,搶先就出了門,鐘吟和方宗民跟在後面。

  劍神邵天龍一如平日坐在書房裡,桌上放著一柄劍身極窄、形式古樸的帶鞘長劍,一隻手正拂著柄上的紫紅絛帶,似乎心有所思。一見他們進來便含笑道:「坐下說話。」

  三人行了禮,各找一張靠背木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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