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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驀地—一

  大門以內有人嚷嚷道:「誰說僅是兩位,難道我和尚不算上一份!」

  八個宮裝少女連頭也末回一下,同時對梅雪樓和成筠兩人道聲:「請進!」

  兩人略一謙遜,昂然而人,四個宮裝少女前導,四個殿后,端的訓練有素,寵辱不驚。

  敢情适才在門內說話的人,乃是邋遢和尚「八月仲秋」,見八個宮裝少女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嘿嘿乾笑兩聲,跟在梅雪樓兩人之後,向裡面走去。大門迎面有一個方圓一二百丈的荷花池,一條玲瓏小橋,直通往池心一個假山之上,池中荷葉如蓋,水深盈膝,—a遊魚可數。

  梅雪樓踏上小橋,不禁暗自稱奇,原來此橋乃是以極薄的彩色綾綢搭成,微風徐來,波紋起伏,若無相當造詣的輕功,馬上就得現眼。

  而八個宮裝少女,卻是步履安詳,如行雲流水,憑這份輕功,就不在成筠之下。

  眾人通過小橋,上得苔痕累累的假山,進入一個山洞之中。

  只聞那無弦石漱之聲,清脆悅耳,蕩塵滌俗,但卻不知來自何處,因為雖是淙淙水聲紛至遝來,卻無點滴水珠灑落衣衫之上。

  湖回數匝,曲徑通幽,穿出山洞,再通過一段彩綾小橋,又進入一片桃林之中,此刻已是蓓蕾盈枝,含苞待放。

  穿出桃林,迎面一小亭,前行四個少女中第一個少女,躍人小亭中,連敲三聲雲板,響徹雲霄,接著又躍下小亭,繼續引導前行。

  穿過一片五七畝大的花圃,又進入一片竹林之中,只見一幢精巧的華屋,坐落在五丈外數株老梅之間,苔痕上階,草色人簾,端的幽靜清雅無比。

  只見那華屋門上有一深綠小匾,上寫「瀟湘館」三個瘦金體宇。

  梅雪樓與成筠兩人同時一噱,心道:「當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觀園』了,只可惜此金釵非彼金釵,不免令人有東施效顰之感。」

  這「瀟湘館」規模頗大,怕有四五間,此刻裡面雖是燈火輝煌,人影幢幢,但卻門戶深掩。

  突然,适才在小亭中敲雲板的那個少女走上石階,高聲道:「兩位貴客駕到!」

  少女聲音甫落,館門「呀」然而開,燦燦燈火射出戶外,屋內景物毫髮可辨。

  梅雪樓與成筠兩人同時一震,且微「噫」了一聲,敢情在那迎門一張光亮鑒人的長桌四周,端坐著十位容光攝人的絕色佳麗,真是衣香鬢影,環肥燕瘦。

  正中兩位佳麗更為出色,就連邋遢和尚「八月仲秋」那等玩世不恭,不知男女情愛為何物之人,也不禁眼花繚亂,目眩神搖。

  不用問,這定是「金陵十釵」了。

  在館門乍開之時,十釵嬌顏之上,本有一抹揶揄的笑意,但當她們與梅雪樓的目光一接時,卻一齊紅暈上頰,且微呈驚奇之色。

  成筠此刻不知怎的,一股酸勁直沖腦門,不由冷哼一聲,側目他視。

  突然身後的「八月仲秋」大聲歎道:「怡紅館主是到了,不知哪兩位是林黛玉和薛寶釵?」

  成筠忍俊不住,故意「咭」的一聲笑出聲來,似是借機發洩胸中鬱氣。

  此刻十位佳麗正中兩位一肥一瘦的美人,緩緩站起嬌軀,冷冷一曬,尤其那個環肥的美人,黛眉間隱泛煞氣,但立即又面色一緩,瓠犀微露,笑靨如花,美眸睇睞之間,各顯出雍容華貴和風姿綽約撩人之態,同聲道:「請兩位嘉賓人室待茶!」

  兩人特別加重「兩位」二字的語氣,那「八月仲秋」不由面色微變。

  此刻,那燕瘦的美人,忽然貼在環肥美人耳上低聲說話,梅雪樓自進入「大觀園」之時,即已運起奇絕的內功,一見二人交談,立即運功攝聽。

  只聽那燕瘦的佳麗道:「小妹看這『鬼府』傳人一臉正氣,且已達精華內斂的至高境界,姐姐還是推翻前議,順水推舟,和解這一番……」

  突然,那環肥的美人玉容一寒道:「此人關係我等前途何等之大,二妹怎的恁不懂事……」

  燕瘦佳麗面色一黯,又頗含深意地看了梅雪樓一眼,連忙將兩人讓於預為安排之繡礅之上,並獻上香茗。

  梅雪樓微微一震,心知這環肥佳麗乃是「十釵」之首,大權在握,照她談話的意向,必有對自己不利的陰謀,因而全神戒備,不敢有絲毫大意。

  「八月仲秋」未被邀清人室,直氣得「哇哇」大叫,道:「怎麼?難道有了小白臉,就把我和尚給忘了,真是『見客下菜,狗眼看人低』!」

  那環肥的佳麗,陡然粉面凝霜,向一位著紅色宮裝的佳麗道:「有勞三妹,先把這和尚拾掇下來!」

  環肥佳麗為十大金釵之首,年紀略大,但也不過二十一二,雖然雍容華貴,婉變多姿,但此刻說話的音調,卻冰冷而鏗鏘有力,無異「唾珠咳玉」,令人有不敢峻拒之感。

  紅衣佳麗應聲而出,婷婷嫋嫋,蓮步輕移地走出室外,一言不發,柳腰款擺之下,如風舞弱柳,但卻快得令人目眩神搖,一片肘風腿影,狂風驟雨般地向「八月仲秋」頭上罩去。

  「八月仲秋」雖然戲謔成性,他焉不知這「大觀園」之中不亞龍潭虎穴,但他仍不願稍假詞色,本想再刻薄一番,然而,當他那大嘴一咧,還未出聲,已是面色陡變,只感一片肘風腿影之中,陰勁奇深無匹,較之晝問「金陵酒家」出手的那個黃衣少女猶勝一籌有餘,以致無法招架,疾退尋丈之遠。

  他面色扇然,連嚷:「住手,和尚還有話說!」

  紅衣少女卓立當地,冷峻地斜睨著他,顯出一臉不屑之色。

  「八月仲秋」道:「昔年以『索魂三扭』揚名宇內的『巫山斷腸』衣雲裳衣老前輩是你何人?」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她乃本姐妹的授業恩師,你待怎樣?」

  梅雪樓微微一凜,暗道:「無怪『金陵十釵』有恁大氣派!原來是此人之徒。記得父親昔年曾提及此人,四—蔔年前以『索魂三扭』震驚於世,據說此人與一代狂生『袖手天驕』司馬釗相戀,因故交惡,『袖手天驕』拂袖而去,『巫山斷腸』失意之下,憂傷逾恒,乃隱於『巫山十二峰』,『巫山斷腸』綽號即由此而來,但她從此性情大變,善善惡惡,武功之高,僅次於『袖手天驕』司馬釗,與昔年一代黑道梟雄『滿天星斗』鐵大器兩人。」

  「像『八月仲秋』這等高手,未出十招,競被這紅衣少女逼得手忙腳亂,此女內力之高,可以概見。」

  「八月仲秋」面色一肅,狂態盡斂,道:「衣前輩昔年對和尚有援手之恩,今夜冒犯,尚請原宥,和尚就此別過。」說畢,轉身就走。

  真所謂「贏招三隻眼,輸招一堆泥」,梅雪樓心中一噱,忖道:「即使確有此事,恐怕就此一走,也有點虎頭蛇尾吧!」

  紅衣少女一陣冷笑,小嘴一撇,喝聲:「回來!」

  「八月仲秋」如言止步回身,道:「姑娘還有何活要說?」

  紅衣少女道:「擅闖『大觀園』之人,向無全身而退之例,既然有此淵源,姑娘也不能不給點面子,你留下點記號再走不遲。」

  「八月仲秋」為人口齒尖刻,一生只知道消遣別人,今夜認栽低頭,已經是夠窩囊的了,不意對方仍不放鬆。

  他那癡肥的髒臉上,神色變化萬端,肌肉抽搐以至扭曲,顯然激動萬分。

  「八月仲秋」終於又忍下一腔怒火,恚聲道:「和尚今夜來此,乃是應邀踐約,怎能說擅闖『大觀園』?」色厲內荏,已溢諸言表。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你既是應邀來此,自應堂堂正正自大門而人,自有侍女接待于你,哪個叫你越牆而人?且出語刻薄,本姑娘自要教訓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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