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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梅雪樓心中一動,答道:「謝謝馬兄關懷之意,他老人家尚稱粗安。」

  馬延林為人何等老辣,僅自梅雪樓微微一滯的神態之中,已經有所發現,不由暖昧地一笑,道:「老弟今年是……」他伸出左手一翻兩覆,又伸出右手,四個指頭一正一反,乃是作成十八之數,問梅雪樓是否是十八歲之意。

  但他甫出左掌,梅雪樓已隱若看出他掌心之中赤紅如火,不由暗哼一聲,立將「九玄神功」運集六成,雙手一翻一覆,而左掌卻在最後一覆之時,中、食指一曲,向襲來之指風迎去。

  一面神態自若地道:「馬兄真好眼力,小弟正是十八歲。」

  馬延林倒八字鬍一陣顫動,忙不迭地欠起屁股,向車門移近一尺,尖削乾癟的臉上,閃過一絲凜駭之色。

  這種微妙的動作,在高手來說,對對方的功力大致已了然於懷。

  在馬延林來說,他雖知「鬼府」的傳人身手了得,但卻未想到竟深奧如此,尤其梅雪樓最後屈指之下,那一縷疾風,真使他五臟翻騰,那還算他躲閃得快,僅被疾風掃了一下,不然,恐怕當場就得躺下。

  雖然如此,馬延林胸前錦袍之上約三寸見方之處,經過适才閃避微風拂動之下,布屑紛飛,已顯出一個大洞。

  馬延林焉能不知,但他卻佯作未見,一指梅雪樓身後道:「老弟如果累了,可倚在那裡休息一下,老哥的蝸居即在前面不遠之處。」

  梅雪樓一側視身後壁上,果然有一個軟綿綿的絨墊,可作倚身休息之用。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他回頭之時,只聞「喀嚓」一聲,轎車門開處,馬延林已閃出車外。

  梅雪樓身法再快,究竟晚了一步,況他所坐之處,距離車門五尺之遠,身形電掠,剛到門口一半之地,車門已「蓬」地一聲關上。

  同時一陣輕微「軋軋」之聲過後,一蓬細如牛毛的針雨迎面射到。

  梅雪樓自發覺此轎車系鑌鐵所造之時起,已經十分警覺,在車門蓬然緊閉之時,他已將鬼府絕學「九玄神功」運足,只聞「蓬」的一聲,他那寶藍羅衫,已如飽帆滿篷般地脹起,同時兩掌自面前向外一分,千百根細逾牛毛的銀芒毒針已全被震落,但他卻同時慘呼一聲,羅袖一拂鐵壁,發出極大的聲響。

  接著,車外傳來一陣得意的尖笑之聲,道:「怎麼樣?小子,饒你再厲害些,也逃不出我『九指天王』的計算。」

  接著,又是一陣裂竹似的尖笑之聲。

  又一個洪亮口音之人問道:「适才聽裡面的聲音,顯然已著了道兒,莊主準備如何處置這小子?」

  「九指天王」馬延林低聲道:「這小子一身絕活,簡直……若換了別人,恐怕當場要吃虧現眼。不過,為了省事,還是將他送往飛魂峽。」

  外面語氣驟然中斷,而梅雪樓聽到此處,也不禁悚然一驚,心道:「這魔頭竟是如此辣手,不知他如此對待自己究竟為了何事。照『九指天王』馬延林的輩分與武功,父親昔年絕不致於與他結下仇恨。」

  梅雪樓雖然藝高膽大,卻也不能聽若未聞,況且此處正是桐柏山麓,而他們所說之飛魂峽,定是在這桐柏山之中。

  他不敢再稍遲疑,連忙打量轎車內形勢,經過一番敲打之後,他發覺只有轎車底鐵板較薄,而且不易被外面發現。

  此刻車行更快,且顛簸得厲害,顯然已進入深山之中。

  他立即神凝紫府,氣沉丹田,右掌向轎車底板上一按,「格吱」一聲,已顯出一個半尺見方的大洞,而外面隆隆車行之聲,如轟雷般傳人車內。

  這一式「玄天烈火掌」此中的「祝融離位」,乃是七掌中的第一式,梅雪樓做夢也未想到竟是如此厲害。

  其實他不明了個中原委,「玄天烈火掌」固然了得,但他若不打下深厚的基礎,饒那掌法玄奧,也不能僅以六七成真力,將厚逾兩寸的鑌鐵板開個大洞。

  這時車行漸慢,且是前高後低之勢,不用問,已在爬上一個陡削的山坡,只聞一陣「叭叭」的鞭聲,震得四穀回應,劃破寂靜的夜空。

  梅雪樓不敢怠慢,急納數口真氣,瞬息之間,身形已縮小三分之一,像鬼魅般地掩到車盤之下。

  他電目一掃,不由暗罵一聲,道:「好狠心的賊子!」

  原來此刻「九指天王」馬延林已不知去向,且那十六個馳馬的勁裝少年亦失去蹤跡,只有十二個彪形大漢,躍馬揮鞭環伺左右。

  這還不為奇,而車轅上坐著一今年約四旬的漢子,此刻卻是兩眼發直,面如死灰,已被用粗逾小指的牛筋皮索結實地捆在車轅之上,牛筋深入肉中半寸多深。

  而那「趴叭」之聲,並非此人手中皮鞭所發,乃是環伺左右的十二個大漢,輪流抽在四匹馬屁股上和他身上所發出的聲音。

  因此,他那灰色長衫,已經被抽得稀爛,鮮血已順著牛筋下流,滴在車轅上。

  梅雪樓略探身一看,不由劍眉暴挑,咬牙切齒,原來拖車的四匹鍵馬尾巴上,各掛著一串鞭炮。而被捆在車轅上之人左手之中,已持有一炷粗香,在夜風之下,冒著縷縷的青煙。

  此刻,轎車已爬上一個陡削的岩頂,岩上方圓約二、三十丈,幾棵老松古柏,發出浪濤之聲。

  四匹健馬經過一路急馳,及爬上陡削的山岩,已經是筋疲力盡,鼻中呼呼喘氣,汗水濕盡毛鬃。

  其中一名彪形大漢翻身落馬,小心翼翼地走到崖邊,探頭向下一看,直驚得咋舌不已,手中長鞭在空中挽了個花,「叭叭叭」一連三聲,四山回應,接著,崖下也隱隱傳來三聲輕微的抽鞭之聲。

  這彪形大漢回過身來,對捆在車轅上的中年男子陰笑一聲,道:「哥們,到地頭了,想不到你『鉤魂手』在臨死之時,也有揚名立萬的機會,不是嗎?不與『鬼府』傳人同葬峽底,日後傳出江湖,嘿!不聲名大噪才怪。」

  名叫「鉤魂手」的那人道:「我『鉤魂手』毛棣自問歸附莊主以來,忠心耿耿,沒有功勞卻也有點苦勞,想不到竟是這般下場……哥們如果還念毛某昔日一點情分,高抬貴手……」

  彪形大漢突然仰天大笑數聲,長鞭「刷」的一聲,在空中劃了一圈。一抖一收,「鉤魂手」毛棣手中一炷粗香,已到了他的手中。

  梅雪樓正自人天交戰,考慮是否應該救下這個名叫「鉤魂手」毛棣之人時,彪形大漢手中的粗香,已經快速地在四匹馬尾上鞭炮信線下端各觸一下。

  一陣「劈啪」之聲中,夾雜著一聲慘呼,四匹健馬同時人立而起,一陣長嘶,瘋狂地帶起轎車,懸空飛落峽谷之中。

  轟然一聲巨響,夾著幾聲馬的哀嘶,一切又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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