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罕世梟雄 | 上頁 下頁 |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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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義這時不禁有些進退兩難了,若要打吧,他知道莫說只憑他們眼前的四個人不會是雷一金的對手,便是再上四個也一樣吃不了兜著走! 但是,假設就這樣窩窩囊囊地退去,非僅一口怨氣難以下嚥,這面皮也丟他不起,而且,回去又怎樣向當家的交待呢? 雷一金挺立如山,寡情地道:「用不著遲疑了,巫義,事情很簡單,打,或是不打,我們告訴你們一次,若要動手,你們的希望很渺小,換句話說,只要一動上手,我斷然不會叫你們四個中任何一個生還!」 巫義不由自主的打一個寒顫,後退幾步,他將目光投向賴甫忠臉上,賴甫忠苦笑著沒有表示什麼——當然,此時此景,他又能表示什麼呢?氣,固然難以下嚥,不過,老命卻還是得要啊…… 巫義猛一咬牙,仇恨如海地道:「好,雷一金,這一遭我們忍了,容你得意倡狂,但我告訴你,今日此仇,無論在何時何地,我們一定會報復回來的!」 雷一金淡淡一笑,道:「鐵血江湖,誰都會說上幾句狠話,姓巫的,我和回答任伺一個仇家一樣回答你,歡迎人們找我報仇,但你們須要多少有點把握,否則,你便是提著腦袋在兒戲了!」 巫義幾乎要蒼出血來般厲吼道:「你等著吧,雷一金,我們斷乎不會干休!」 雷一金道:「有骨氣,姓巫的,我恭候你『灰狼幫』各位大駕了!」 於是,巫義頭也不回地一揮手,大叫道:「走!」 他自己搶先掠向林外,賴甫忠卻過去扛起那侯蚊的屍體,才和「銀紅」史進,「飛月」林沖兩人一同垂喪無比地跟著離開。 一直等到蹄聲揚起,逐漸遠去了,雷一金才轉過身來面對著耿玉珍,他笑了笑! 溫和而友善地道:「昔日一別,姑娘風姿依舊,芳韻不滅,只是玉容卻略顯得瘦了,姑娘,近來可好?」 耿玉珍俏伶的站在那裡,那張美豔秀麗的臉蛋兒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她怔怔地凝視著雷一金,好一陣子出不了聲。 雷一金笑道:「有什麼不對嗎,耿姑娘?」 耿玉珍忽然冷索的一抖,宛如從一場惡夢中醒轉,她馬上眼圈兒就紅了,硬塞著欲然欲泣地道:「為什麼?雷一金,為什麼?」 輪到了雷一金發愣了,他迷惘地道:「什麼為什麼?」 耿玉珍抽搐了一聲,雙目含淚地道:「為什麼……你要救我?」 雷一金笑了,他低沉地道:「不該救嗎?」 耿玉珍珍珠似淚水撲簌簌,沿頰滾落,激動地道:「我跟你原本是仇家……差點沒有把你弄死……你卻放了我…… 但……你為什麼還要救我?你要我欠你多少恩了多少惠才肯放過我?……你要我遭受多少的良心的折磨才肯寬恕我?」 雷一金聳聳肩,平靜地道:「老實說,耿玉珍,我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可以不領情,這只是我單方面的行為而已!我做我喜歡做的,做我認為應該做的,如此罷了,我不須要人家的感激,耿姑娘,正如你由衷的不願意接受人家的憐惜一樣!」 耿玉珍哭泣起來,她悲切地道:「我恨你……我更恨我自己……」 雷一金和煦地道:「現在該我問為什麼了!」 耿玉珍咽泣道,道:「我恨你毀我的基業……前途…… 迫使我天涯浪跡……備受辛酸……我便恨我自己無能…… 弱小……猶豫……以致今天又一次地接受了你的恩惠!」 雷一金深深地注視著有如梨花帶雨的耿玉珍,不由感喟地道:「耿姑娘,你唯一的錯誤,是把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條件看得太偏激了,江湖中人沒有長勝的強者,任何計謀總有缺失的,諸葛亮一生唯謹慎,尚有一『失街亭』之錯,你已經盡了責任,但沒有料到我受到那種劇毒後仍能控制住,你沒有料到,你們的領導又何嘗料到,竟然將一樁過失全委諸於你一人,已經有失領導者的風度,我之所以説明你,目的並不在於向你施惠,可以說連一丁點這種念頭也沒有……」 「只是單純的要在你受到欺淩,遭到迫害而孤立無援的時候予你適當的支持。今天這個場合,如果不是你,便是換了任何一個人我也會同樣的幫助他,所謂路不平,有人踩,僅是如此而已;人的因素固然重要,便道義與公理的責任感更屬重要!」 耿玉珍咽聲道:「我……我覺得我太過無用……處處比不上你剛強,處處比不上你卓越……更處處避不開你的憐惜……」 雷一金溫和地道:「不要這樣想,耿姑娘,在某一方面來說,男人是應該比女人剛強,但在另一方面說,女子則往往又比男人高明的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笑了笑,續道:「至於說到憐惜,你完全錯了,我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助你,乃是基於人類的互愛及幫助心理,也是我輩江湖上起碼作為,哪裡談得上『憐惜』二字?」 耿玉珍拭著淚,淒怨的道:「你真……是這樣想嗎?」 雷一金點點頭,道:「當然,我舉幾個例子來說,譬如你病臥於途,有人將你救起送去求醫,這算憐惜?又如你溺之于水,有人奮勇跳水前往將你救起,這也是憐惜嗎?你飽受欺壓,有人為你不平之鳴,也能說是憐惜嗎?」 「不,這只是一種正義感,一種天生的俠義行為罷了,施者與受,全乃基於人之博愛,沒有其他什麼參雜其中,我之對你,亦是這樣了!」 耿玉珍長長地吸了口氣,似已心頭寬釋,他微垂著頭,在淚痕未幹中,帶著些兒的羞澀道:「雷一金……謝謝你。」 雷一金一笑道:「不用客氣,你終於想通了,我十分欣悅!」 耿玉珍又伸出纖纖玉手拭著淚痕,低聲地道:「世間的事情是太湊巧了,我做夢也想不到竟會在這個地方,這種情形之下,再遇到你。」 雷一金溫和地道:「無巧不成書,嗯!」 耿玉珍咬咬唇,臉蛋紅豔豔地道:「這些日子,你可好嗎?」 雷一金笑了,道:「托你福,好得很。」 耿玉珍幽幽嘆息,道:「我知道你的日子從來都是過得愜意……在這人世間,似乎沒有使你困惑的事情,沒有能使你心煩的問題。」 雷一金深沉地道:「也不儘然,那是你只看到我的表面罷了,耿姑娘,有的人包瞞不住他內在的煩惱,有的人卻可以,我就屬於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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