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肝膽一古劍 | 上頁 下頁
一六五


  「我會得到心理上的平息。」

  「喔!弄痛人家啦!」

  這樣的嬌啼,即使是做作,男人仍然是吃這一套的。

  沈陵長身而起,抱起她走向內室。

  「你餓不餓呀?」

  「好餓,好餓……」

  前幾次的大屠殺都是發生在城郊,沒有目擊者,東廠又刻意封鎖消息,所以外界並不知情。此次舊校場的血案發生在城內,而第一現場的悅賓樓更是公共場所,想瞞也瞞不住,不到半日,消息已傳遍全城。

  次日,入夜之後,東廠的幾處前進指揮廳,又先後遭到不明人物的襲擊,死傷了不少的人。

  生還之人對入侵者的描述,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有的說是一個白髮披肩形如厲鬼,支著兩支拐杖的缺腿老者,武功高得駭人。有的說是一群悍不畏死的蒙面人,擅長刀陣,分進合擊,勢若雷霆。還有人說是一個面色慘白的黑衣人,行動如鬼魅,刀勢猛烈狂野。

  接二連三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那些平日耀武揚威,目中無人的密探高手,人人心膽俱寒感到自危,深恐災難會降臨自己身上,士氣一落千丈。

  京師人人心中大快,有不少居民假借酬神還願設香宴謝天地,放爆竹大事慶祝。那些迭遭勒索的富商巨賈,更以壽誕名義,大宴賓客。

  陰風客冷青雲亦感到膽顫心驚,他是策劃行動的主事人,當然知道情勢的嚴重性,立即撤銷各前進指揮所,將殘餘人員集中于「清風莊」,以免備多力分。

  做好了各種應變措施後,他匆匆進城向荊若天回報。

  「荊大哥,情勢顯示,沈陵已展開反擊了。」冷青雲眉心深鎖,顯得神情不安地說:「他不但武功高得駭人,而且還有一夥實力強大的同黨在暗中策應,神出鬼沒地向咱們襲擊,造成我方人員嚴重損失,目下人心惶惶,士氣低落……」

  「咱們在知彼方面一直做得不夠,才會造成這種後果。」荊若天沉聲道:「目下我已徵調錦衣衛四十多名精銳作充員,咱們要盡速找出對方的落腳點,再以優勢的實力攻襲之。你在進行時務必謹慎,尤其要特別小心那個長髮缺腿老者。」

  「那個殘廢老人是什麼人?」

  「我懷疑他就是轟天雷程天仇,家先師的仇敵。」

  「原來是本廠多年來急欲追緝的頭號人物。」冷青雲驚疑地說:「難道他亦是那個集團之人?」

  荊若天沉吟道:「以他的為人來說,不可能是該集團之人,或許是機會巧合,意外碰上向咱們的人下手。此人武功高絕,當今天下恐怕很難找到與他抗衡之人。一旦與他相遇時,絕不可出手,由我親自對付他。」

  「是的。」冷青雲欠了欠身,說:「小弟這就下去與本廠的幾位供奉研商細節,就此告退。」

  清風莊後面那片樹林前的空地上,屹立著一個黑衣人,面對莊院發出一陣低沉綿延的嘯聲。

  不久,莊內起了騷動。後莊門啟處,出來十數名男女,向空地飛掠而來,在黑衣人身前兩丈處止住身形,並雁翅列陣。

  為首之人,是身穿玉色道袍的道姑。

  這個道姑很年輕,美麗的女人不易看出真實的年齡,而且她的臉蛋美得令人想入非非,流露在外的妖冶風韻,極為誘人。

  陽光下,她抬起頭,款步走向黑衣人,臉上展露明豔的微笑,那股誘惑性的亮麗笑容,可令男人不克自恃。

  「煉魂羽士的鼎爐,果然豔絕群芳。」黑衣人冷冷說:「你,縹緲仙子廖天香,不但道術深厚,縹緲迷香亦極為霸道,十步之內逆風不散,請不要接近十步之內。」

  「哦!你知道我?」美道姑停步,笑道:「一見面就能識破我身份的人,必是當今知名之士,你又是誰呀?」

  「沈陵!」

  他這一報出姓名,美道姑身後的八男二女,立即向他展開包圍態勢。

  「原來是沈大俠……」

  「我不是什麼大俠。」

  「我就稱你為沈兄吧!」縹緲仙子道:「沈兄在此現身發嘯,目的為何?」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沈兄,你原本不是那個叛逆集團之人,何苦介入他們之間的鬥爭呢?你已殺了我們不少人,梁公公不但不見怪,反而開出優厚條件請你收手。俗語說: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

  沈陵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廖仙子,你不是一個說客的材料,無法使我改變心意的,除非梁太監釋放靖安侯和他的兩個義女,否則免談!」

  「這是不可能的。」

  「那就沒什麼好談了。」

  「不錯,是沒什麼好談……」

  話聲未落,她右手拔出長劍,左手打散髮髻,雙手捧劍上舉,詭異的氣氛陡然降臨。接著口中念念有詞,足踏七星,陰風乍起,人影倏然而沒。

  原先採取包圍態勢的八男二女,駭然地退出三丈外。

  沈陵冷哼一聲,吸口氣,星目大張,幻現出妖異光芒,微風颯然,人影倏然幻滅。

  方圓三丈之內,兩條似虛似幻的人影,倏沒倏現地在追逐,各種異聲此起彼落,入耳令人毛骨悚然,迷漫著妖異詭譎的氣氛。

  乍隱乍現的兩條淡淡人影,追逐得更激烈了,你幻我現,像是幽靈隱現。

  一聲尖銳的慘叫響起,聲光俱滅,激旋的氣流嫋嫋而散,人影幻現。

  縹緲仙子萎坐于地,臉色慘白,汗流滿面,長劍棄置於身側,目蘊凶光地瞪視身前的沈陵。

  「你這天殺的,破了我的氣門,你不如殺了我……」她尖聲叫。

  「我很少對女人下煞手,所以只破了你的氣門。」沈陵冷冷地說:「自此以後,你將是個普通的女人,說不定可得善終呢!」

  話聲方落,身軀突然前僕臥地,像蛇一般向左滑出數丈,接著側滾躍身而起,扭身回顧,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十幾種暗器像鋼流鐵雨般,罩向他剛才站立之處,假如他不是前僕臥倒側滾的話,無論是躍起或左右閃避,都將難逃暗器貫體命運。

  一聲長嘯,聲震四野。

  他身刀合一貫入人群,刀光陡然進射,揮出的刀已經不具刀的形態,化為快速流瀉而無法分辨的淡淡光芒,從對方揮動兵刃的幾微空隙中,一無阻礙地閃進、爍出,一無阻滯地掠過軀體,掠過要害。

  好快……

  僅閃爍了那麼短暫的十幾次,眨眼間便從兵刃交織的空隙中,流瀉而出。

  好短暫的一刹那,似乎時空在這一刹那不存在了。

  沈陵出現在側方丈余,似乎他早就屹立在那兒,剛才那模糊難辨的閃爍刀光與人影,只是幻覺而已,事實上並沒發生任何事故。

  「哢」一聲輕響,他的刀沒入鞘中。

  萎坐在地的縹緲仙子,被眼前的景象,嚇了個膽裂魂飛,驚得血液都快要凝結了。

  她這十個同伴,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竟然在片刻間被對方屠殺殆盡,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打死她也不會相信。

  沈陵冷冷瞥了神色萎靡神智未醒的縹緲仙子一眼,轉身舉步離去,瞬間身影就消失于樹林之中。

  起更時分,沈陵黑衣蒙面,又出現在上次那座廢置已久的大院,等待會晤之人到來。

  不久,虯髯客陸弘越牆而人,急步來至沈陵身前。

  沈陵抱拳為禮,道:「陸大俠急召,有何見告?」

  陸弘欠身施禮,沉聲道:「啟稟上座,老爺子與兩位小姐,于正午的時分以「成仁環」自盡,遺體現正暫厝於東廠大牢殮房……」

  沈陵聞言身軀微微一震,沒有說話。

  陸弘見他沒有表示,於是繼續道:「消息是我方潛伏東廠的內線傳出的,咱們可否委請第三者出面迎回遺骸,辦理後事?」

  沈陵長長籲了一口氣,道:「絕不可以。老爺子等人乃是被秘密逮捕,而今自盡就義,東廠必封鎖消息,任何人都不宜出面,否則將危及內線的安全。何況老爺子從事此項工作時,早已將死生置之度外,而今求仁得仁,何必計較埋骨桑梓或曝屍荒野呢?」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目下在朝廷方面,東宮太子的地位又恢復穩固,萬貴妃以及那些太監們,已無能為力。咱們集團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但東廠方面仍然不放棄追緝張公子之行動。陸大俠乃是集團僅存的核心幹部,務請負起維護張公子安全之重任。」

  虯髯客陸弘躬身,道:「陸弘遵命!」

  沈陵歎了口氣:「在下為了一個承諾而投效集團,執行鋤奸任務,目下廠衛的重要人員大部已被殲除,總算不負老爺子生前之托……」

  陸弘急急接口:「但東廠的幾個主事人仍在,禍患並未消除……」

  「我知道。」沈陵點點道:「荊若天和冷青雲的殘餘勢力,仍足以對集團構成嚴重威脅,但他倆人深居東廠甚少外出,難以找到搏殺二人的機會。而東廠之內機關密佈,高手如雲,欲想進入行刺,不啻飛蛾撲火……」

  「如此說來,豈非毫無法子?」陸弘失望地說。

  「並不儘然,我已設計了一個引蛇出洞之法,靈不靈不日就可見曉。」

  沈陵頗具自信地又說:「東廠之事就交給我,辦妥之後,我將恢復我以往的生涯,他日有緣,江湖上見。在下就此別過。」

  話聲一落,身形一晃,頓失蹤影。

  陸弘仰望夜空半晌,長歎了一聲,縱身躍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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