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肝膽一古劍 | 上頁 下頁
九〇


  雖然「老爺子」諭示他可全權作主,但如無法獲得其他同志的配合,勢將事倍功半。目前他最苦惱的是與上級失去聯絡,當然他可以化裝前往「靖安侯府」,當面向「老爺子」請示。但這卻嚴重違犯安全規則,他連想都不敢想。

  他亦不敢投店歇宿,一來時間尚早,二來沒有行李,不免惹人疑惑注目。

  他百般無奈之下,只好使出萬不得已的一招,急急走到一處人家,舉手拍門。

  在他等候開門之時,他曉得有些左鄰右舍,正在注意地看他。

  屋門迅即打開,一個美麗的少婦驚詫地打量他。

  沈陵施禮道:「你是曾大嫂麼?」

  那少婦皺眉點頭,道:「是的。」

  沈陵雖然看出她有不歡迎之意,仍然硬著頭皮說道:「在下沈陵,從前是和曾大哥是同事,現在我急於找個地方躲避一下。」

  那少婦雙眉又皺了幾下,終於歎一口氣道:「進來吧!」

  沈陵道謝了一聲,跨入屋內。

  少婦把屋門關上,還小心地閂好。

  「我是個守寡的年輕女人,卻被你這樣一個男人進來,還關上了大門,你可知道鄰居會怎樣想?」少婦向正在四下打量沈陵道。

  沈陵難為情地點點頭,道:「我本不敢打擾大嫂,可是今天的情況很特殊,迫得我不能不求援于大嫂。」

  少婦不悅地道:「你們總是有很多的理由,曾誠在世之日,有時一去好幾個月,全無音訊,有時躲在家裡,整天疑神疑鬼的,這些活罪我已受得夠啦!」

  她顯得大為激動,又道:「最後曾誠的性命都丟了,你們怎麼說呢?而我卻一輩子為此守寡。」

  「這種情形,也實在令人難以承受,難怪大嫂耿耿于心。」沈陵歉然道:「我來得不是時候,多有打擾了。」

  他邊說邊向門口行去。

  少婦皺眉道:「你往哪裡走?」

  「我另外找一個地方藏身。」

  「你不是說你已走投無路,才上我邊兒來的麼?」

  「我在街上之時,心中情急,竟忘記了還有一個穩妥的地方。」沈陵忙道。

  少婦道:「你用不著撒謊了,也用不著難過。我既然開門讓你進來,就沒有趕你走的道理……」

  沈陵道:「曾大嫂,你的盛情我絕不敢忘記,但我的確另有去處。」

  少婦道:「別再騙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她歎一口氣,泛起一派楚楚可憐的表情,又道:「我剛才實在忍不住發了幾句牢騷,難道你也擔待不起麼?」

  她這麼一說,莫說沈陵並無其他更好去處,縱然是有,亦不能走了。

  他連忙陪笑道:「大嫂萬勿多心,我留下就是了。」

  少婦指指左側,道:「那邊廂房空著,而且床鋪被褥皆全,你先去休息一下,我給你準備一點吃的喝的。」

  沈陵道:「你不要張羅了,家裡還有什麼人?」

  少婦道:「沒有別的人啦!」

  沈陵訝然道:「只有你獨自住在這兒?」

  少婦道:「原先還有丫鬟和老媽子,是我遣散了她們。」

  沈陵一愣,心想她怎會落得如此淒涼景況?念頭一轉,同情之心油然而生,道:「大嫂沒有孩子麼?」

  少婦搖搖頭,談到這種事情,總是不大好意思,因此粉頰微紅,略略垂下頭。

  沈陵又問道:「只不知大嫂娘家還有些什麼人?」

  少婦道:「我本是南方人氏,先父二十年前來京當差之時,我才七八歲,直到十年前我嫁到曾家,不久,父母都亡故了,亦沒有其他兄弟姐妹,真可以說是舉目無親。」

  沈陵道:「那麼你對故鄉的印象也很模糊啦?」

  少婦點頭道:「是呀!所以我根本不打算回到家鄉,在京裡還有幾個小時候的朋友。」

  「曾大哥也沒有什麼親人麼?」

  「是的,當年他答應長居我家,所以先父才答應這門親事。」

  沈陵恍然大悟,原來這位風韻動人的美少婦,昔年乃是獨生女,所以她的雙親看中了曾誠這個無親無故的人好留在家中,等於招贅一般。

  「大嫂年紀尚輕,獨自居住如此寬大的屋宅中,就算不膽小害怕,卻也得防範宵小,以及一些歹徒。」沈陵說出心中的擔憂。

  「這一點倒不必過慮,一來左鄰右舍都相熟。二來日前我已托人買個丫鬟使喚,以及雇個老媽子料理家務。」

  「原來大嫂並非拮据得遣散了婢僕,我這就安心啦!」沈陵釋然道。

  他們一面說,一面走到廂房。這間客房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應用物俱全。

  少婦黯然道:「曾誠在世之日,不時有朋友借宿,所以準備一間客房。他過世之後,我仍然保存著原來的樣子。」

  沈陵感到很難搭腔,只好唯唯以應。

  少婦又道:「曾誠已遇害兩個多月啦!從此以後,他以前的那些朋友,再也沒有一個來過。我時時想起那些人,難道都和曾誠一樣慘遭不幸麼?」

  沈陵心知這是安全措施之一,由於曾誠是身份暴露後被殺的。所以他的家列為禁區,從前那些人,自然不能上這兒來,以免被監視之人發現。

  自己今來此,實乃冒了極大風險。另一個理由,她乃是個年輕俏麗的寡婦,最易惹人注目,那些男人不便登門造訪。

  不過如果作此解釋,在少婦聽起來,一定感到曾誠的朋友們太過寡情無義,她以女人的看法,安全的意義與一個組織的看法完全不同。

  他只好順著她的口氣,點頭道:「據我所知,那一次株連了很多人,大嫂的猜想大概錯不了。」

  少婦歎一口氣道:「我弄點熱水給你洗洗。」

  她不等沈陵回答,就轉身去了。

  沈陵望著她亭亭而又豐滿的背影,心中泛起難以形容的滋味。

  他深知像她這種處境,恐怕終身已註定了是一個悲劇。一來以她不大不小的年紀,不易找到對象再嫁。二來在她觀念中,只怕亦沒有再嫁之心。

  如果生活發生困難,為環境所迫,情況當然又不同。目下她豐衣足食,不愁生活,極可能矢志不嫁。

  這是因為沈陵受過訓練,觀察力特強,加上他原本具有的觀人術,所以從細微之處,可以看出她的心意。例如這間客房,還一直保持她丈夫在世的樣子。可見得她對亡夫,還是念念不忘。

  不久工夫,少婦出現在天井。

  「沈先生,熱水沖好啦!」少婦叫道。

  沈陵走出來,道:「大嫂何必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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