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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過了一會,石奇峰用堅決的語氣,道:「孩子,你一定要把沈陵忘記,否則,他的影子將是你陷入痛苦的根源!」

  蝴蝶衣輕輕哭泣起來,她顯然完全同意石奇峰的話,亦深信無法改變這種命運,因此只好自悲自憐。

  石奇峰耐心地等到她停止哭泣,才道:「我們的絕域十三煞神,日後將要改變作風,但願我這個想法,能使局主同意接受。」

  蝴蝶衣馬上感到自己的地位已經大有變化。

  因為這位城府深沉的第二號人物,居然把心中之事與她計議。可見得他當真把自己當作親生女兒一般。因此,她的愁緒被歡欣之情驅散了大半。

  「為什麼要改變作風呢?」她輕聲地問。

  「以往本局的十三煞神,凡有任務,總不免要殺死不少人命,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將來他們絕對不可以濫殺。」

  「他們殺人是為了滅口啊!難道以後不滅口了麼?」蝴蝶衣訝然地道。

  石奇峰搖頭道:「他們不單是滅口,而是跟你我一樣,心中藏有一股對世人的怨毒,正因如此,咱們沒有一個人會替被害的人難過的。」

  「為什麼從現在起不須怨毒仇視世人呢?」

  石奇峰笑一笑,道:「這個道理你最需要明白,因為將來有很多事要你去辦。現在我問你,如果我叫你殺害沈陵,你心中可有不忍之情?」

  「有的,我下不了手。」蝴蝶衣毫不隱瞞地道。

  「這是因為你接近過他,瞭解他是很好的人,是不是?」

  「是呀!但這與別人有何相干?」

  「別人也是一樣,只不過咱們沒有機會接近和瞭解他們而已。」石奇峰正色道:「世上的人,不管咱們多麼仇視他們,但在他們之中,也有很多值得咱們尊敬的,例如忠臣烈士、仁人孝子。這些人往往為別人犧牲自己,不問代價,這種人物雖然與咱們沒什麼相干,但還是值得尊敬。」

  「我明白啦!」

  「還有一點,你不可不知。那就是為了咱們的利益,亦有使天下太平的必要,至少咱們不可使國事變得更糟。」

  「我知道啦!」蝴蝶衣恍然道。

  石奇峰愛憐地拍拍她的面頰,道:「你去睡吧,我心中已經有了一點頭緒。」

  這座避塵莊堡,在黑夜中孤零屹立,竟連一點燈光也沒有。

  沈陵狐疑地遙遙注視,只覺得這座莊院內,埋藏著人間某種驚人的秘密,不禁連連搖頭。

  蝴蝶衣的豔絕人寰的面孔,亦是使他心神不定的原因之一。

  他隱隱感到在塵世人間,不可能有這麼美麗的女子。然而她又不是仙女,那麼她是什麼?是狐仙麼?

  他自己也不知呆立了多久,猛然回醒,已是露濕衣衫,當下振作精神,舉步向京師疾奔而去。

  他目下急於辦理的有兩件事,一是向上級報告,吳同吳四叔是東廠潛伏我方的奸細,一是查明駱大順駱老爹那間中藥鋪,是否已被東廠破獲。

  他原本的職責是京師以外地區的總指揮,負責維護各地組織安全與搏殺敵方首腦的任務。

  之後接獲「老爺子」的密令,准他視狀況便宜行事,等於是擴大了他的權力。而今發現京城內之組織有安全顧慮,他豈能不管?

  他入城時,已經是黎明時分。

  城門外聚集著無數的車輛牲口,那是載運各種蔬菜和雞鴨牛羊等家畜,還有很多是挑著田裡出產的東西到城裡售賣的鄉下人等。

  沈陵混在人車隊伍中,通過城門,忽見前面大街上有一隊盔甲鮮明的軍士,一望而知乃是錦衣衛精銳官兵。

  他心頭大震,毫不遲疑地身子一晃,躍上前面的大車。

  這一輛大車沒有車蓬,載的是三十多頭肥羊。大車邊緣的欄板只有尺許高,往上就是木條橫釘的欄杆。

  因此沈陵立即施展縮骨功,縮小身子,綣伏在角落,好在羊群沒有發生騷動,未引起別人注意。

  當大車通過那一隊隸屬錦衣衛的禁軍前面時,突然停了下來。

  沈陵心頭大震,心想:莫非已露了形跡?

  由於現在尚是黎明時分,光線還不十分明亮。沈陵估計那隊禁軍如不行近,就不易發現自己。

  紛遝的靴聲,以及戈矛長柄觸地聲響處,一名小旗官率著五六名軍士來到載羊的大車前面。

  小旗官冷冷地打量車把式一眼,那車把式連忙堆起笑容,跳落地上。

  兩名軍士把車夫夾在當中,其中一個搜索其身,然後回頭道:「身上沒帶兵器。」

  車夫向小旗官道:「官長,小的是何尚書府的下人,每隔兩三天,就到城外莊子裡載運牲口回府。」

  小旗官面色一沉,道:「怎麼啦!尚書府的人就不能搜查麼?」

  車夫連忙陪笑道:「不,不是這個意思,小的趕快向官長報告,為的是免得耽誤官長的時間。」

  那小旗官一聽,登時心平氣和,微一側頭示意,那兩名軍士便放開車夫。

  大車繼續前行,經一條巷口時,沈陵像一抹輕煙似地從車內躍出,隱沒在巷子裡。

  他沒有立刻走開,仍然躲在巷中,向巷外遙遙監視。同時心頭迅轉,忖道:「這種搜查法大有蹊蹺,好像不是為了攔截我,莫非我方另有行動,風聲外泄,所以敵方派出禁軍查緝。」

  過了一會,一輛馬車突然被禁軍攔住盤查。

  車廂內有一名女子被叫下車,車把式是個年輕男子,全身搜過,似乎沒有什麼嫌疑。

  一名軍土登車搜查,被叫下來的女子倒是沒有打擾她。

  然而沈陵卻看出情形不妙,因為散立在四周的禁軍,顯然已布下一個陣式,把馬車、車夫以及那女子包圍在當中。

  這一男一女,沈陵都不認識,因此他猜想,由於錦衣衛權力甚大,無論什麼案子都管,所以他們可能犯了別的案子而被攔查。

  那小旗官高踞馬上,向那車夫和女子注視,面上毫無表情,使人感到他是個冷酷殘忍的傢伙。

  一名禁軍報告道:「稟李隊長,這廝身上和車內,都沒有兵器。」

  李隊長哼了一聲,向車夫高聲問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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