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寶劍落秋霜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有好長時間在家沒有相聚過,這實在是難得的一刻,都十分珍惜這不可多得的時光,因此一個個情緒都活躍起來,一掃餐前之鬱悶。

  喝彩聲中,鐘玉桃笑道:「萬大哥,該你唱上一曲了吧。我總忘不掉你在秦淮河上唱的(陽關三疊),當時我們在豔芳號上,只能遠遠聽著,今日你領個頭,我們來和如何?「眾人都拍手叫好,萬古雷笑道:「好,我來領頭,你們奏琴吧!」

  鐘、丁二女一個彈琴一個吹蕭,萬古雷喃喃道:「自古傷別離,你我命運多舛,所幸大家總是相聚在一起,但願今後離別少些,多有些相聚的時候……」一頓,引吭高歌:「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緊接著眾人唱道:「遄行、遄行,長途越度關津。

  曆苦辛、曆苦辛,依依顧顧念不忍離,淚滿沾巾。

  感懷、感懷,思君十二時辰。

  誰相因,誰相因,誰可相因?

  日馳神,日馳神。」

  最後之「誰相因」,意思是「誰人可依靠」,「日馳神」是指「神思」飛到所思念的人兒那裡去……

  萬古雷忘情地唱著,眼眶也濕了,他的心越過窗外,越過厚厚的城牆,飛向京師,飛到日夜思念的嬌嬌那兒……這種刻骨的思念,此時是如此強烈,他真想破門擊去,不顧一切。然而他只能有傷心的思念和綿長的痛苦……

  歌兒唱了一遍又一遍,姑娘們的淚水如清泉般流了下來,終於泣不成聲地落了下來。

  萬古雷倒吸了一口冷氣,從沉思中醒過來,舉起酒杯道:「各位,短暫的離別是為了今後的長相聚,只待殺進京師,大定天下,你我便有出頭之日,莫氣餒,莫傷神,來,滿飲此杯,為郭兄、曹兄、羅賢弟、耿賢弟送行!」

  曹罡大聲道:「說得好,今日別離是為明日的相聚,莫再眼淚巴巴的,喝酒!」

  這話確實很對,為了今後,現在就得忍痛別離,大家舉起杯,一干而盡。

  鐘玉桃等諸女一拋離愁,談笑風生,一時間大家興致高了起來。

  飯畢,眾人離家而去,男的回兵營,女的回王宮,互道珍重而別。

  第二日一早,萬古雷準備上路,出了大帳,卻見郭劍平等人在帳外等候送行。

  李傑牽著兩匹馬,笑嘻嘻站在五丈開外。

  郭劍平告訴他,朱能命李傑帶十人隨同他前往,李傑家就在順義縣,熟悉當地情形。

  萬古雷不願多停留,徒自引起傷懷,便一躍上馬,道:「兄弟們,多保重!」

  大家齊聲道:「萬兄保重!」

  萬古雷一帶馬頸,頭也不回出了大營,心中卻是難受已極。他不能和兄弟們共患難,卻跑到安靜處去訓練士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卻想不出個緣由。

  校場口,朱能騎馬站在那兒,說為他送行。兩人並轡而行。朱能似有話要說可又不開口。萬古雷待行出十多步後,請朱能回去。

  朱能道。「老弟,招募訓練士卒是一件大事,至關重要,與李景隆決戰後,就需要補充,因此給老弟的時日不多,望老弟盡心盡力!」

  萬古雷道:「小弟明白,但請朱兄放心。」

  朱能道:「這事關乎老弟前程,愚兄這才再三叮囑,望老弟不負眾望。」

  萬古雷聽出他話中有話,道:「關乎小弟前程之說,此話何意,望兄明告。」

  朱能道:「殿下企盼有精兵作補充,老弟把士卒訓練得好,必受殿下讚揚……」

  萬古雷聽出這不是理由,朱能不願意說,拿話搪塞他,便道:「就這麼回事嗎?」

  朱能道:「好吧,愚兄實話實說,但老弟不可發火。此次德州之行,老弟與何人見了面?是不是私下裡交談了?」

  萬古雷坦然道:「不錯,有這回事,小弟在李景隆處碰到了故交,他請我去見了面敘舊,這有什麼不對嗎?」

  「能告訴愚兄,他是何人嗎?」

  「他叫公冶勳,皇上親軍掌印,與我是親如兄弟的朋友,未料能在德州相逢,叫人感慨!」

  「談話間老弟有沒有涉及燕軍機密?」

  「呀,難道懷疑我是好細嗎?」

  「沒有沒有,愚兄只是隨口問問。」

  「我們講的私事,從不涉及雙方機密。」

  「他知道你和方大人各呈一封書信給李景隆嗎?這一點至關重要,望老弟實話實說!」

  「沒有,我揣著的書信是當眾呈遞給李都督的,方天嶽還揣著一封書信的事。我並來對公冶兄提過。朱大哥如此盤問小弟,不信任嗎?」

  朱能松了口氣,道:「原來如此,這就好這就好,我知道衍法師都不信老弟會這麼做。請老弟莫生氣,並非老哥哥不信任老弟,從見到老弟那天起,愚兄就十分信任老弟,今後也決不會改變!好,愚兄不送了,大軍明日開拔,還有好多事要做,望老弟保重!」

  朱能走後,他的話擾亂了萬古雷的心思。

  和公冶勳見面的事,知道的人很多,但那是李景隆一方的人,自己一方的就只有六個人。不用說,定是方天岳稟告了殿下,使殿下起了疑,所以把他打發到順義縣府去訓練士卒。

  果真是方天嶽搬弄是非嗎?

  方天嶽是這樣的小人嗎?

  且慢,上次碰到沙師兄楊大哥的事,方夫嶽並不在旁邊,那又是誰告的狀呢?

  也許,是石宏、黃浩東告的狀,他們倆因比武的事一直懷恨自己。不錯,八成是他二人。他們一個是王宮侍衛的總教習,一個是副總教習,隨時都能見到殿下。

  這樣一想,也很有道理。其實,何必去追究誰告的狀,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是了。

  他揚鞭趕馬,把這事拋諸腦後。六十多裡的路程,午後便到達。

  縣太爺和一位姓朱的千戶在城門口迎候,把他請到了縣衙門旁邊的一幢四合院下榻,當晚又設接風宴招待他。

  夜間涉及公事,朱千戶說,他在順義縣府以及比平府周圍募兵,已得四千多人,分駐紮在西門外營房中。手下幾個百戶仍在外縣招兵,不時送三五十人回來。

  萬聲雷問他有沒武功好的勇士,他說有四十五人會武功。

  吃完飯,萬古雷和李傑探望李母,李母與其兄住在一起,就在城關四街。

  黃知縣聽說李傑生母就在本城,連忙請李恕罪,說他一點不知曉此事,因此說什麼也得跟李大人一起去拜望「老壽星」。

  一個知縣是個正七品,李傑這個副幹戶是從五品,足足高了三級,難怪他如此殷勤了。

  李傑從離家進北平府從軍後,一直未回來過,只不時找人捎些銀兩回來。家中人不知他做了什麼官,只知他在軍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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