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公孫夢 > 寶劍落秋霜 | 上頁 下頁
二四


  以後該怎麼辦?何時這事才有個了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永遠給了萬古雷,非君不嫁,終生不渝!

  為排遣她的苦悶,便時時操彈琵琶。萬古雷能操古琴,又會唱曲,她雖愛音律,卻什麼也不會。古雷要她學琵琶,她答應後便要府中總管替她請琵琶教習,每日認真習練。

  由於她悟性極高,進展極快,使教琵琶的樂女十分諒訝。三四個月下來,便能彈些小調。

  此刻,她又操起了琵琶,卻聽丫環敲門。

  「小姐,公子回來了,夫人請小姐去!」

  公冶勳進宮任忠信衛指揮使已有月餘,今日他總算回家來了,她連忙掛好琵琶,開門出來,她自己住在小院裡,命名為巾幗居,就在爹娘住的大院東側,大院被她稱為福壽居。公冶勳的住屋在大院西側,她稱之為書劍居。

  沿走廊過月門,就是福壽居的天井,老遠就聽見爹娘和大哥的說笑聲,她立即提氣一躍,「呼」一聲躥入正廳客室就嚷道:「嬌嬌來也!」把爹娘嚇了一跳,公冶勳則哈哈大笑。

  「死丫頭,你怎麼一頭躥進來,把你娘嚇一跳,這麼大的人,何時才學得穩重些?」夫人一把將她拉過來,嘴裡埋怨道。

  公冶嬌打量著哥哥,只見他和往常一樣穿一套白衫,仍然是一塵不染,便道:「大哥,你怎麼進了宮就把家忘了,成何體統?」

  公冶勳嘆息道:「妹妹,進官當差可比不得在衙門任事,愚兄身不由己呀!」

  公冶子明道:「那是自然,你妹妹不懂事。快說說你在宮中的情形,好叫為父放心。」

  公冶勳道:「宮中人多,派系複雜,那個隨侍皇上不離左右的老太監盛經子,視兒如眼中釘,力圖阻撓兒任忠信衛指揮使一職。但皇太孫殿下堅請,皇上這才允准。之後又請殿下任蘇傑、黃錚兩兄弟任千戶,總算一一如願。旗手衛的掌印張孝龍等人與兒聚談,彼此還算投緣,他們與盛經子也是對頭。」

  公冶子明道:「盛經子官職只是個四品,但他隨侍皇上左右,就是大臣也讓他三分,我兒還是不要招惹他為好,以免皇上降罪。」

  公冶勳道:「爹,兒曾奉殿下之命與太監康鶴、張泰比武,他二人是盛經子的徒弟,從那以後盛經子就視兒為仇敵,兒實在無可奈何。但爹爹放心,皇太孫殿下心中有數。」一頓,續道:「有趣的是另一位老太監,叫吳乾仁,是御花園的總管,那日兒去朝見皇太孫,盛經子要逼兒與之比武,吳公公居然為兒說話,這情形兒已對爹娘說過。過了幾天,兒聽皇太孫殿下的隨身小太監史靖、王三兩人說,吳公公也是一位武功高手。於是兒便設法與之親近,到他下榻處拜訪。吳公公對兒甚為謙和,但卻不願提到武功上,兒也不問,等彼此相熟後慢慢探詢。如果吳公公確是武功高手,兒與他朕手,便是抗拒盛經子的最強的力量。」

  公冶嬌道:「萬大哥曾說,他在皇宮助柳姐姐脫身時,花園裡有個老太監幫了忙,哥哥說的吳公公,大概就是他了吧!」

  公冶勳道:「可能是他,足見其心善。」

  公冶子明道:「我兒受皇太孫賞識重用,在仕途上一步登天,這點年歲就與為父品階一樣,今後當真是前途無量!」一頓續道:「因此我兒必須忠心耿耿,為國效勞。但有一事為父不能不說,為父知你屬意柳都督家小姐,可柳都督又犯了叛逆大罪,被皇上滅門。柳氏兄妹縱使得人相救,但也無法再見天日。如今柳小姐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處,你和她終屬無緣,這是一樁不可挽回的憾事!爹娘年歲現時已高,急切盼望孫子出世,我兒年歲也已不輕,當由爹娘擇一佳媳過門,了卻爹娘心願,使我公冶一脈,得續香火,不知兒以為如何?」這番話帶著幾許淒清,幾許企盼。

  公冶勳還未回答,公冶嬌便叫了起來。

  她道:「啊喲,這不是無情無義嗎?柳姐姐一家死得冤枉,柳姐姐雖被我們救出,但被錦衣衛追捕,東避西躲,孤苦伶仃,我們能棄之不管嗎?大哥要是結了親,她就會死了心,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她只好去死……」

  夫人道:「你少亂說,這並非是我家無情無義,柳家犯了王法,滿門抄斬,我問你,你大哥能和一個欽犯結親嗎?真要那樣,非但結不成親,公冶家一家遭禍,那不是都完了嗎?」

  公冶子明道:「嬌嬌,這道理你是知曉的,爹知你中意那姓萬的公子,可如今他也成了欽犯,你說該怎麼辦?這是天意,誰又奈何?」

  嬌嬌嘟起嘴道:「萬古雷是沖著大哥,還有嬌嬌的交情,應嬌嬌之請去救出柳姐姐他們的,否則他何以會成為欽犯?他如今家破人亡,難道不是嬌嬌害的嗎?這下倒好,他成了欽犯,我就不理人家了,那我還是個人嗎?」

  夫人歎口氣:「你說的也是實情,可是該怎麼辦呢?你兄妹二人總不能誤了終身嗎?」

  公冶子明道:「為父豈是不明大義之人,但我兒為國效忠,公務在身,難道就為了私情,棄功名棄國家而不顧嗎?皇太孫殿下對我兒優禮有加,寄以重托,我兒能辜負殿下嗎?你爹一生忠君報國,為官清廉,時時為國事操勞,以求造福於民,我兒應繼承家風……」

  嬌嬌岔言道:「爹,伴君如伴虎,這也是你說的,不如早早辭官,避開是非。等我們成了百姓,柳姐姐就可以進門了,到時誰又知曉她是什麼身份來歷,日子一長,不了了之……」

  公冶子明板下臉道:「你一小孩兒家又懂什麼?只要在京師,能瞞得過人嗎?」

  嬌嬌道:「錦衣衛說柳姐姐已死,哪裡還會來糾纏,所以柳姐姐進門並不難!」

  公冶子明道:「胡說,以你爹的身份,娶媳婦還能不讓人知道嗎?你哥是殿下衛隊的掌印,能不聲張把人娶進門嗎?你呀太稚嫩!」

  公冶嬌一時沒話說,直生悶氣。

  公冶勳道:「爹爹心意孩兒明白,兒剛進宮,許多規矩都不懂,顧不上私事,請爹娘寬限些時候,過一陣子再說吧!」

  夫人歎道:「爹娘何嘗是勢利小人,只是情勢如此,有什麼辦法?娘知你二人心中悲戚,也不會逼你二人立時與人成親,嬌嬌年紀還不算大,過兩年再議也不遲,可勳兒老大不小,早該是成家的時候了……唉,天有不測風雲,誰知柳家會遭大禍呢?唉,不說了吧,一說就叫人傷心,這是命中註定的呀!」

  嬌嬌流出了淚,道:「大哥,你有沒有把柳姐姐和萬大哥冤情對皇太孫說?要是他也同情柳家,以後繼了皇位,不就可以昭雪了?」

  公冶勳搖搖頭:「嬌嬌,事關重大,愚兄雖不曾提起,皇太孫卻是提了萬兄弟的……」

  他把那天與殿下的談話說了,末了道:「從殿下的談話中不難看出,他雖對柳家等人的案子不置一詞,卻對柳妹妹刺殺皇上一事反感,所以愚兄不便談起此事,只有等以後再說。」

  公冶子明道:「柳小姐也太任性,出獄後就該躲藏起來,不該以血蝴蝶之名震動京師,幹那殺人劫財的勾當,更不該去刺殺皇上。」

  嬌嬌道:「她要報父母被殺之仇,她恨皇上無辜降罪柳家,鐵了心要對抗到底!」

  公冶子明叱道:「這還了得!聖上曰: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縱有冤情,也決不能反叛,柳錦霞這般無禮,不過是害人害己。」

  嬌嬌不服氣,還想跟爹頂嘴,被夫人以眼色止住,公冶勳也忙轉了話題。

  他道:「爹,娘,孩兒今日專程回來探望,回宮後又要許多天才能回來。孩兒雖在東宮衛隊任掌印,但對皇太孫的警衛卻讓同知方宏大人專管,孩兒受皇太孫殿下之命,查清太監和宮中各衛所頭目與各地藩王的親疏關係。這事極為難辦。據現在所知,各藩王都有專人與宮中各衛頭目聯絡,一些有權勢的太監,也是各藩王爭相籠絡的主人,是以宮中情形,事無巨細都會傳到各藩王耳中,皇太孫的一舉一動,他們也瞭若指掌。殿下說,忠信衛前任指揮使何騏,就與晉王爺有來往。如今兒接掌忠信衛,就得先把不忠的官佐侍衛調派到其他衛所去,把忠於殿下的頭領提攜上來。總而言之,事務繁忙,還請爹娘原宥兒不盡孝道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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