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鬼谷子 > 無名神功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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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的天際,已泛起一抹魚肚似的蒼白曙色,山裡的黎明,寒意頗重,幸好時令方進初秋,否則,他還能挺,孩子可就受罪啦。 想到孩子,他不由低下頭來探視,卻發覺孩子居然睡著了,到底才是五歲大的小娃娃,經不得這般的顛波流離之苦,心思也較單純,累了困了,說睡就能睡,但願孩子慢慢再長大,不要使太多的痛苦回憶一下子就溢滿孩子的心田,孩子童稚年代的歡樂,沒有人有權加以剝奪…… 伸手輕拍著胸前的皮兜,尤道元很想哼一段催眠的歌謠,但任他怎麼尋思,卻硬是想不起來歌謠的調子,他搖頭苦笑——自己隔著家庭的溫馨,真的已經那麼陌生又遙遠了麼? 正在思潮起伏的當口,對面的山徑上,突兀有些什麼古怪映入尤道元的視線,他連忙定下心神,聚目望去,就在山徑左邊的一塊巨石旁,像鬼魅一樣站立著兩條影子,由於天色朦朧,光度晦沉,那兩條影子仿佛在空氣中輕輕飄蕩,看上去,越發帶著陰森森的詭異味道。 尤道元腳步未停,仍舊保持原來的步速前行,他當然不相信山精魅客那一套傳說,只是,人心之險,尤甚妖魔,行進間,左手握著的大砍刀已貼近到最適宜出鞘的位置。 濛濛的曉霧輕虛地浮蕩著,曉霧中,兩張人臉逐漸清晰,他們也正四目不瞬的注視著越行越近的尤道元,這兩張人臉,尤道元卻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歡方接近到只有幾步的距離時,兩人中頂著一張馬臉的漢子忽然嘿嘿怪笑,用手指頭遙點尤道元,陰陽怪氣地出聲道:「呵,大清人早的,我道是誰有這等的好興兜著孩子游山來了?原來竟是我們翠雲閣的二當家,尤當家,你可真早哇!」 尤道元停下腳步,冷冷地道:「閣下是准?」 馬臉又是齔牙一笑:「到底是大碼頭的大人物,貴人難免多忘事,自然記不起我們這些小鼻子小眼的驢角兒;尤當家,小的們這邊回話啦,我呢,叫阮大元,我這夥計叫做馮正,如果尤當家還記不起來,我再提個堂口,或許能幫著你增加點印象,同惡幫,大概你總有個耳聞吧?」 尤道元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道:「三年以前,同惡幫劫走本莊插旗押送的一票紅貨,後來經本應出面交涉,同惡幫又把紅貨送了回來,負責押貨的兩個人,好像就是你們二位?」 馬臉驀地扯長了,那阮大元咬牙切齒地道:「難為你還記得起來,姓尤的,江湖一把傘,許吃不許貪,我們同惡幫上線開扒,流血賣肉,好不容易才弄到那批財物,你們翠雲閣單憑一面破旗、兩方印記,就他娘強行出頭,硬把東西要了回去,不但東西要了回去,還逼著我們專趟專送,卑躬屈膝的求情告饒,我兄弟倒了八輩子邪黴,擔了那趟差事,半生不曾有過的羞辱,全在你們翠雲閣受了!」 馮正也沉沉地接口道:「姓尤的,三年前那一天,翠雲閣出麵點貨的人就是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那付趾高氣揚、蠻橫囂張的德性,把我哥倆呼來叱去,連喝帶罵,不但不給座、不給水,甚至正眼都不瞧我兄弟一下,我們是人,不是豬狗畜牲,你卻幾曾將我兄弟當人看待?這一口烏氣,我們業已整整憋足三年……」 尤道元七情不動,淡淡地道:「好耐性,假如是我,恐怕一天也憋不住,借問二位,這三年中你們卻是幹什麼去了?翠雲閣不曾移動,我也沒有潛匿。」 馮正橫肉累累的面孔漲成褚赤,他暴睜雙眼,氣湧如山:「尤道元,你體要得了便宜賣乖,你們翠雲閣上下,仗著人多勢大,不僅橫行四方,胡作非為,更恃強淩弱,魚肉同道,老子們一時招惹不起,但卻熬得住、挺得下,老子們眼看你起高樓,眼看你樓塌了,我們燒光你們的寨子,生宰你們的活人,這就是回報!」 尤道元不溫不惱,平平順順地道:「難怪二位憋了三年的氣,積了三年的怨都不敢稍有表示,今天卻突然強悍起來,敢情是知道翠雲閣出了事,想乘人之危,不錯,你們的時機挑得好,用心卻不足取!」 阮大元惡狠狠地插進來道:「姓尤的,此時此地和你遇上,乃是最好不過,也省去我們日後若干手腳,老天有眼,偏叫我兄弟連夜追趕,偏叫我們抄山道口轉堂口,冥冥中,上蒼早就替你把後事安排妥了!」 尤道元慢吞吞地道:「希望你們不至會錯了老天的意思才好。」 阮大元怒道:「你又在胡扯些什麼?」 尤道元笑了笑:「我是怕,老天安排的不是我的後事,而是你們二位的後事。」 不等阮大元說話,馮正已張牙舞爪地怪叫起來:「姓尤的,江山已倒,大勢已去,你他娘還有什麼狂可賣?翠雲閣一朝煙消雲散,你的好日子也就過去了,老子們今天要打你這條落水溝!」 尤道元的大砍刀略略橫向腹側,雙眼上望,態度中充滿了輕蔑:「翠雲閣遭到了災難,也遇到二十餘年來未曾有過的傷害,但這並不意味著翠雲閣就此煙消雲散,萬劫不復;我活著,就不容你們這些雞零狗碎譭謗翠雲閣!」 馮正大吼:「且看老子們斬草除根!」 吼叫聲裡,阮大元已悶不吭聲地從斜角閃進,手上一柄又尖又利的短刀冷芒倏映,猛力插向尤道元的心口部位。 尤道無微微側身,皮鞘中的大砍刀猝然凝成一股匹練似的寒光,寒光宛如靜止,阮大元的短刀已「當」的一聲,滴溜溜拋震而出! 幾乎不分先後,馮正貼地竄進,同樣的一柄短刀暴刺尤道元小腹,而靜止於一刹那的光焰突兀下瀉,熟悉的鋼刀切向聲甫入人耳,馮正執刀的右臂已和他身子分了家! 血彩湧現的須臾,大砍刀驀翻又回,堪培躍出五尺的阮大元只覺背背上起了一陣火辣,仿佛一缸子熟油潑上脊樑,痛得他猛起痙攣,人已一個踉蹌僕跌地下。 大砍刀早已回鞘,光景就像是尤道無根本未曾出刀一樣,他望著這兩個分跌兩側,一齊打滾的同惡幫朋友,神情上若有所思:「我在想,應該如何處置你們這兩個三流的角色……」 阮大元雖然背脊裂開一道尺多長的血口子,傷處痛得全身抽搐,但事關性命,使他顧不得疼痛,扯開嗓門嘶減:「尤道元,尤道元,你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幹這等斬盡殺絕的事,就不怕江湖恥笑,同源責駡?」 馮正也半撐起上身,慘白著面孔呻吟:「姓……姓尤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你已把我兄弟糟蹋成這等慘況……還準備……準備怎麼樣?」 尤道元好整以暇地道:「本來,可以什麼事都沒有,麻煩完全是你們自己找的,你們想落井下石、想乘火打劫,問題乃是出在你們的勢利心態,卑鄙天性,因此你們的估算就錯得離譜太甚,人犯了錯,就不免付出代價,現在,你們就是了。」 阮大元吁吁喘著:「你,你還打算幹什麼?」 尤道元閑閑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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