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鬼谷子 > 碧劍金鏢 | 上頁 下頁
三二


  胡擇心中正在惱怒,羅漢沖這小子簡直是欺人太甚,這絲絹畫若真是雷震寰留下的,自己豈不成了雷震寰的兒子?!羅漢沖一連做了兩個手勢,胡澤才從懷中掏出絲絹畫交給印禪大師。

  印禪大師在大殿上就覺胡澤行動可疑,此時見到胡澤表情,不覺疑雲頓起。他雙手接過絲絹畫展開在蒲團地上,他希望能從絲絹畫中看出對方的來歷。不料,絲絹畫一展現在眼前 。他便被那神秘、古怪的畫筆,顛三倒四的梵體經文深深吸引,一下便陷入了深思之中。

  印禪大師是位功力深邃的佛門高僧,他的功力不是指武功,而是佛經上的學識。他出學于蒲田少林寺,曾雲遊天下,博覽藏經,見多識廣,學識淵博。他與天竺國智摩大師交為好友,互傳經教,研究梵文數年,在梵經上造詣亦深。今見這絲絹畫上的梵經和暗藏在畫筆中的梵字,不覺怦然心動,就象一位武林大師見到了能與自己較量的對手一樣,一下就粘了上去。他本是位高僧,六根皆淨,心無雜念,一見到絲絹畫立即把身旁的二位施主和對他們的猜疑忘卻,專心一致,研究起畫來。

  羅漢沖見了印禪大師的模樣,心中暗喜。他攔住準備開口詢問印禪大師的胡澤,把他拉到堂門外,然後向侍衛發出了動手的信號。

  慈恩寺內起了一陣騷亂。騷亂很快地平息下來。關閉了。門上貼出「安民告示」:本寺院修繕殿堂,閉寺三日。這一切,印禪大師都不知曉。印禪大師望著絲絹畫中似山非山,似樹非樹的暗字梵文,心中逐字釋解為:張、唐,劉,朱……等字,互不相聯,毫無關係,再看梵字經文,文不成文,句不成句,實實費解,梵文譯為漢語,單字單譯,諧音甚多,各字自有各解……印禪大師不覺皺起雙眉,忽然他眼光一亮,畫中梵文暗字之間似有流水溝通,那是一條進山路線麼?他心中頓有所悟。然凝眸沉思片刻,又覺不然。

  印禪大師集中精力窮究絲絹畫的奧秘。

  咚!咚!咚!佛堂外一個五旬開外的黑臉和尚。扒開阻攔他去路的兩個侍衛,直朝佛堂奔來。

  「師兄!」黑和尚喊著闖進佛堂。

  拍!拍!早已埋伏在堂門兩側的羅漢沖、胡澤,左右雙掌擊向黑和尚。黑和尚腳不停步,雙肩倏地一沉,兩掌一翻,使了一招「雙掌開碑』,接下兩掌。四掌相交,「砰!」

  「砰!」兩響。羅漢沖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逼來,身形搖晃,倒退數步,他忙使個「千斤墜」,好不容易才站住腳跟,卻覺胸脯閉塞,虎口疼痛欲裂。那邊胡澤也已靠到壁上,哇地噴出一口鮮血,看來受傷不輕。黑和尚使的是少林「金剛掌」,而且功力如此深厚,羅漢沖不禁大驚失色。他臉色慘白,後悔沒有調遣大批兵馬進寺來。現在已是來不及了 。羅漢沖急取師門極其陰毒的暗器「追魂喂毒金針」在手,等候黑和尚進攻。不料。黑和尚得勢之後,並不趁勢進攻羅漢沖,卻徑直奔到印禪大師身前,大聲喊道:「師兄!出事啦!」

  印禪大師盤膝而坐,癡癡地瞧著身前的絲絹畫,對黑和尚的叫喊竟全然不覺。黑和尚急了,呼地奪過絲絹畫:「師兄!你……」

  印禪大師這才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睛看著黑和尚,不急不慢地說:「印法,出什麼事了?」

  印法大師火急急地說:「師兄,那些香客把寺裡所有的和尚都抓起來,關在側殿了。」

  他轉身滿面怒容地看著佛堂門旁的胡澤。

  胡澤臉色蒼白,嘴角、胸襟上沾著自己噴吐的鮮血。他手執長劍,吃力地站著,當他看到印法大師噴火的眼光時,不覺驚慌地往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倒。他扭頭四下一望,不見了羅漢沖的身影,不由心裡忿忿罵道:「狗小子,溜的倒快!」他看著準備撲過來的印法大師,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叫苦不迭!

  「師弟,休得胡來!」印禪大師喚住印法,向佛堂門外胡繹合掌施上一禮,然後說道:「施主既是求解絲畫之謎而來,不知何故囚禁敝寺眾僧?是怕老衲不肯相助麼?佛門慈悲為本、方便為門,老衲既巳答應,豈有不盡心竭力之理,何必出此下策?」

  胡澤正欲答話,卻見羅漢沖帶著錢世海等三名侍衛押著三個和尚走進佛殿。羅漢沖讓錢世海三侍衛押著三個和尚在大殿中遠遠站定,自己卻走到佛堂門前,朝印禪大師深施一禮道:「印禪大師,實不相瞞,此畫干係到本家門一樁極大的秘密。只因貴寺來往香客甚多,恐怕走漏風聲,迫於無奈,閉寺三日,謝絕香客,只因擔心大師與眾僧不會允許,才出此下策 。眾僧現在側殿;有我等手下人侍候,只要大師三日之內解出畫中之謎,我等自當離去,決不會傷害他們性命,請印禪大師放心。」

  「哈哈哈——」印禪大師一陣大笑,「施主等這般行徑,看來是官府中人,莫非是……

  京都侍衛?爾等假扮香客,煞費苦心,來慈恩寺求解梵文,老枘若猜的不錯,這絲絹畫定然牽著一樁官案。」

  羅漢沖聞言,臉色驟變,看來什麼也瞞不過這位老和尚。

  沉默少頃,羅漢沖作出了決定。他刷地掀開衣襟,露出大內殿侍衛的號衣:「大師猜得不錯。在下便是京都大內侍衛副統領羅漢沖,這位是京都英武殿帶刀侍衛胡澤,因奉聖命南下拿賊,得此絲絹秘畫,大師若解得此畫,立下大功,羅某自當奏明聖上,法封寶刹,厚賜大師。」

  印法大師黑臉紫紅,身軀微顫。印禪大師卻又是一陣大笑,緩緩地說:「老衲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視功名如流水,富貴似浮雲,高官厚祿,自非老衲所求。但,老衲是佛門弟子,解人之難,予人方便,乃份內之事,官案也好,家隱也罷,老衲自當盡力而為;若因學識淺陋,不能得解,亦無可奈何,施主何用相強,累及眾僧?」

  羅漢沖冷冷一笑,陰狠狠地說:「印禪大師,精通梵文,還解不出畫中之謎?除非是大師不願意。」

  印禪大師手拈長須,淡淡地說:「老衲若是不願意,不知羅侍衛卻待怎樣?」

  羅漢沖臉上浮起陰險的笑容,手指著殿上的三個和尚說道:「三日之後先殺這三個和尚,然後每日殺三個……」「呀——」印法大師目眥欲裂,大喝一聲,淩空躍起,形如鷹隼,撲向羅漢沖。

  羅漢沖右手一揚,嗤!一束喂毒金針射向印法大師。印法大師半空中袍袖急拂,一股勁風頓起,大殿上燭光搖曳,塵埃紛飛,羅漢沖射出的金針被袖風激蕩散開,射在殿壁、石柱上,火星亂迸,錚錚有聲。

  眾侍衛見印法大師如此功力,暗暗咋舌,驚懼已極。誰料此刻,羅漢沖卻挺身執劍。朝印法大師厲聲喝道:「印法!你要血濺佛堂麼?」

  只聽得空中印法大師又是一聲怒喝,身形驟變,遏住來勢,飄然落在胡澤面前三尺遠的地方。印法大師收發功力如此得心應手,隨心所欲,其內氣功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羅漢沖不禁愕然,暗歎望塵莫及。

  印法大師怒視著羅漢沖,兩眼幾乎瞪出血來!

  羅漢沖強作鎮定,喝道:「印法,你敢再前一步,那三位佛門弟子就……」

  印法大師扭臉看了看被錢世海等侍衛刀架頸脖的三個和尚,垂下雙袖,默默無聲。他面色非常難看,身子顫抖起來。

  羅漢沖放下心來。這位印法大師縱有再大的本領和膽量,也決不敢置佛門弟子性命于不顧,在大殿「淨地」妄開殺戒!掌握了對方的弱點,他頓時膽壯起來。他將長劍「噌」地插入鞘中,頷首冷笑道:「我等是奉旨行事,請大師見諒。實不相瞞,山下已紮下了大批官軍,就看大師要不要他們進山了。如果印禪大師執意不肯合作,慈恩寺便有私通叛賊之罪,官府有令,凡私通叛賊者一律格殺勿論!印禪大師是有德高僧,料決不會眼看本門弟子無辜送死,而有不肯搭救之理?」

  印禪大師無言地點點頭,輕歎一口氣。

  印法大師轉過身面對印禪,忿忿說道:「師兄!難道我們就這樣答應他們不成?」

  「阿彌陀佛!」印禪大師複又盤腿坐好,擺過印法大師丟在地上的絲絹畫,「師弟過來,幫我一把,共研這幅秘畫。」

  「師兄,我又不懂字畫,怎能幫你?」印法大師疑惑地邊問,邊走回佛堂。印禪大師的話,他不能不聽。

  印禪大師盯著絲絹畫道:「這畫中不僅有梵文經詞,還含有深奧的武功學識,沒有你相幫,我怎能解得這畫中之謎?」

  羅漢沖聽得印禪大師之話,心中一動!他走到佛堂門外,對印禪、印法二僧說道:「二位大師放心,羅某決無與貴寺作對的意思,只要二位大師解出畫中之謎,我就立即放了眾僧,決不會傷害他們一根汗毛。」他嘴裡這般說,心裡卻在想,如果這畫真的揭出了一件極大秘密之事,慈恩寺的和尚決不能放走一個,這個黑臉和尚怎麼收拾呢?

  印法大師在印禪大師對面的蒲團上坐下,絲絹畫就放在兩人中間。兩人閉上嘴巴,沒再說話,潛心研究起畫來。

  羅漢沖吩咐兩個侍衛守住佛堂門,又把錢世海喚到身旁咕嚕了一陣,這才扶胡澤到大殿外療傷。

  胡澤受的內傷,是印法大師掌力所致,虎口震裂,鮮血汩汩,周身經脈因血氣翻騰而阻滯,運氣不通,行動已是不便。羅漢沖看罷,心中吃驚不小,這黑臉和尚分掌抵敵,功力仍如此之強,若是聚集功力於一掌,莫說是胡澤,就是他自己恐怕也要喪命於掌下。

  想到這裡,他額頭不禁滲出汗來。他運用內功替胡澤打通了奇門八脈之後,讓侍衛扶著胡澤到內玄房休息。

  羅漢沖站在庭院抬頭仰望天空。清澈透明的天穹下,強烈的太陽光刺得雙眼睜不開來。

  他眯著眼,頓時變幻著各種色彩和圖案的光環在他跟前晃動,使他恍若置身于一個飄然、虛幻的世界:大內殿、英武殿、丹墀玉階,紫袍金帶,雙眼花翎,在空中盤旋,飛舞 。這不正是他畢生所追求的麼?現在慈恩寺二十四個和尚的性命捏在他的手裡,不怕印禪和尚不低頭就範。只要解開了絲絹畫之謎,他所嚮往的一切就不難實現了。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八角形小紙包,獰笑著朝伙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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