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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師門歡聚武林談奇(2)


  祝瑞符臉一紅,又坐下道:「我就懂得刀槍棍棒,黑墨水匣子的玩藝,我一竅不通。」

  太極陳道:「你懂得吃!武術二字,你也敢說准懂?」

  太極陳說完,看看眼前這幾個弟子,個個都很有精神,只是說到真實功夫,大弟子資質性行都不壞,卻是家境欠佳,不得不出師尋生活去,四弟子家境最好,天賦太不濟。三弟子、五弟子都還罷了,可是悟性上究嫌差池。七弟子穎悟,八弟子粗豪,可惜沒有魄力,缺乏耐性。二弟子最可人意,家資富有,人又愛練,性也沉靜,但是他雙親衰老多病,早早的拜辭師門,回家侍親務農去了。

  人材難得,擇徒不易。太極陳心想:「是誰可承我的衣缽呢?」

  只聽大弟子傅劍南說道:「師傅,少林一派雖然門戶紛歧,互相訾議,但仗著福建和嵩山兩派代出名手,把神拳和十八羅漢手越演越精,發揚光大,到底聲聞南北。八卦、形意兩家近來就漸漸的沒人提起了,當年何嘗不彪炳一時?看起來,這也像各走一步運似的。」

  八弟子祝瑞符道:「大師兄,你老在外這些年,經多見廣,何不把江湖上所遇的異人奇事,講一講,我們也開開竅。」

  傅劍南笑道:「要講究武林中的奇聞,差不多是老師告訴我的。少林四派如今很時行,咱們太極門近來在北方也流行了。」

  太極陳精神一振道:「咱們太極門在北方也有了傳人了嗎?出名的人物是誰?」

  傅劍南道:「出名的人倒沒有,講究的人卻一天比一天多。我們太極門,自從老師開派授拳,威名日盛。有別派中無知之流,以及想得這種絕技,未能如願的人,生了嫉妒的心,聲言河南的太極拳,絕不是當年太極派的真傳,不過是把武當拳拆解開,添改招式,楞說是不傳之秘。」

  太極陳道:「哦!竟有這等流言,從誰那裡傳出來的呢?」

  傅劍南道:「竟是那山東登州府,截竿立場子的武師,黑莽牛米坦放出來的風話。」

  太極陳及陳門弟子聽到這裡,一齊眼看著傅劍南,究問道:「黑莽牛又是何許人?」

  傅劍南看了看太極陳的神色,接著說:「弟子親到登州府,訪過這位名師,果然他竟以太極真傳,標榜門戶。弟子拿定主意,不露本來面目,只裝作登門訪藝的。及至一見面,略微談吐,已看出此人就是那江湖上指著收徒授藝混飯碗的拳師一流。這種人本不應該跟他認真,無奈乍見面,弟子不過略微拿話點了點他,他便把弟子恨入骨髓,認定弟子是踢場子來的,反倒逼著弟子下場比試。和他講起太極拳的招術來,也著實教人聽不入耳,果然與江湖上的傳言吻合無二。江湖上的謠言,確實是他放出來的無疑。弟子跟他下場子,請教他的手法,他竟敢拿長拳的招術來,改頭換面,欺騙外行。只不過把第一式變為太極起式『攬雀尾』,把第四式『大鵬展翅』變為太極拳的『白鶴抖翎』,把收式變為太極拳的收勢『太極圖』,行拳完全是長拳的路子,他卻狂傲得教人喘不出氣來,居然敢把我們太極拳,信口褒貶得半文不值,說是溝子裡頭的玩藝,莊稼把式,不要在外頭現眼,倒把我管教了一頓。」

  太極陳聽了冷笑。

  傅劍南又道:「這種無恥之徒,弟子只好給他個教訓,先用大洪拳來誘他,容他把自己的本領全施展出來,弟子才把太極拳的招術展開,一面跟他動手,一面點撥他,教他嘗嘗太極拳的手法。只跟他用了一手『如封似閉』,把他整個的摔在地上,弟子這才揭開了真面目,告訴他,這就是太極拳莊稼把式,溝子裡的陳家拳。有工夫,可以到陳家溝子走走。太極陳如今年老退休,他還有幾個徒弟,願意請米老師指教指教。」

  傅劍南說到這裡,群弟子全重重籲了一口氣道:「摔得好,他說什麼了沒有?」

  傅劍南道:「他自然有一番遮羞的話,什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三年之後,再圖相見。』強顏胡扯了一陣。不過最後我還警告他,只要米老師還把這太極派的長拳在登、萊、青、濟、兌、東六府號召,弟子一定還拿溝子裡的莊稼把式陳家拳來領教。

  「又在登州府探聽些日子,那米老師果然因為場子被踢,無顏在那裡立足。聽說散場子的時候,他曾對人說,定要到陳家溝子找老師來。料想他是一時扯臊的話,但是也不可不防,所以弟子這才離開登州,一路回轉陳家溝子,想給老師送個信。

  「弟子一入河南,逢人打聽,咱們中原一帶,倒真沒有敢拿太極拳冒名號召的,只是聽鏢行道說,在直魯豫三省交界的一個偏僻鎮甸,叫做黑龍潭的地方,那裡鋪著一座場子。那個教師,聽說是北五省有名的武師鐵拳盧五。他教出來不少的徒弟,凡是出師後踏入江湖的,也全能走得開。

  「他的拳法據說得自異人傳授,名叫『先天無極拳』。但是這鐵掌盧五師,倒不是故意跟咱們過不去,他也知道陳家溝太極拳,中原武林獨步。他說他那先天無極拳,和河南陳家太極拳是一個來源,不過所傳不同,手法也就各異了。

  「據說他那先天無極拳,以練精,練氣,練神為主,而技術之功在其次。他的說法,以純柔為工,以先天之氣,調後天純陽之精,使他返本還元,凝神反虛,至於無人無我,無象無跡地步,與我們剛柔相濟,內外兼收的拳義相差頗多。據他說,他這拳完全是一派至柔。

  「弟子也曾親自拜訪過盧五師傅,這人的談吐就與眾不同,雖是武師,卻神情謙退。弟子領教他的手法,果然招術微妙,和弟子較量了幾招,彼此也不相上下。只不過弟子的功夫火候,覺得不如人家穩練。若說手法,他還似乎略遜一籌。

  「弟子為此很是疑悶,越發的要求拜見老師,一詢究竟了。到底咱們這太極拳以柔克剛,是『純柔』呢?還是『剛柔相濟』呢?」

  太極陳撚須沉思,傾耳諦聽。聽到深處,把頭微微一點,半晌,忽然抬頭道:「你所說的這盧五師傅,你跟他當面領教過了?」

  傅劍南道:「是的,他的手法,弟子大致都看到了。」

  太極陳道:「你還記得嗎?」

  傅劍南道:「大概還記得。不過人家的拳招變化不測,弟子怕遺漏了不少,未必能連貫得下來。」

  太極陳道:「不妨事,你只將記得的招術演出來,我只看個大概就是了。」

  於是傅劍南起身離席,出罩棚,來到了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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