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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淩雲雙燕援豹傳柬 鏢行群雄深夜求援(3)


  這人答道:「你老不用搜,我身上有一錠銀子、一封信。這信是給鏢行老爺們的。銀子是我的。」

  說時,從衣襟下取出一張污穢的信條來。另有一錠銀子,他卻緊握在手中不釋,對沒影兒說:「這個字條兒,剛才有一位碼頭上的蔡頭兒,親手交給我的,教我當面遞給海州開鏢局子的胡二爺。」

  此時眾鏢客都走過來,已聽見此人的答話。鐵牌手胡孟剛道:「我就姓胡,是誰給我的信?」

  紙條兒早由沒影兒魏廉搶出,自己先看一眼,忙遞給俞、胡二位鏢頭。

  胡孟剛最急躁,忙問漁人:「是什麼樣的人,給你的這封信?什麼長相?」

  口裡問,眼不閑,早將紙條抓過來,展開疾讀。草草一閱,頓足叫駡道:「好豹子,他真就倒打一耙!到底是誰把消息透給官兵的呢?教豹子可捉住詞了!」

  胡鏢頭如瘋了似的,兩眼通紅,不知要咬誰好。

  十二金錢俞劍平接過紙條,見眾人都湊過來看,把漁人遣開,低聲念誦道:「胡鏢頭,我與足下無冤無仇;北三河一會,本可當日了結。詎奈俞某違約失信,明來較技,暗下辣手;膽敢勾串官兵,陷害幫場之人。我友無端被累,所受池魚之殃,恐較足下更甚!足下不過失鏢,吾友則已破家傾巢,吾何以對我友耶!胡鏢頭,此非我無信,汝勿怨我,請質問令友。並煩尊口,轉告令友,今後天長地久,大仇已結,誓所必報。我若不能復興吾友已毀之家業,我若不能為彼雪恨復仇,我誓不與俞某並立於天地之間。別唉,胡鏢頭!請告俞某,從今以後,江南北,山東西,若有大案掀起,即是區區不才報答十二金錢名鏢頭妙計鴻施之計也。」

  那信下款沒有留名,照樣只畫著一隻「插翅豹子」,塗抹得亂七八糟。看文筆字體,竟非豹子親筆,不知是何人替他寫的。這只是一張毛頭紙,揉搓成一團了,倒確是剛寫的。

  還有第二頁,字跡較少,也無署名,下款畫著一支大鵬,文稱:「無明師傅台鑒,拜領高拳。可惜用暗算,不是英雄。今生不能便休,不出一年,當圖後會。」

  下款只押一個「鵬」字。

  接著後面,另有一種筆跡,也寫了一堆話,上說:「俞鏢頭,不才洗手歸農,賊腔未改。何幸名鏢頭不棄草茅,驚動官軍,破我別巢。我今迫不得已,鋌而走險,又恢復當年舊營生矣。我敬謝俞鏢頭之成全,圖報有日,言長紙短。」

  下畫雙鴛鴦鉞和一對梭,正是子母神梭的外號。還有「淩雲雙燕」的小印,也鈐在紙尾上,可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有「請了」兩個字。

  俞劍平看完這些留柬,竟有四人之多,不禁怒火上騰,轉成苦笑,對大家說:「好,我就知必落到這步棋。諸位,我夠多冤,官兵剿火雲莊,咱們至今誰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硬按在我頭上,說我勾結官兵,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霹靂手童冠英道:「那是脫不掉的了,也難免他們有此一想,眼睜睜官兵把火雲莊圍上了,他們不賴我們,可賴誰呢?現在算是抓破了臉,無可挽救了。我們趕緊快打正經主意,索性我們就請兵清鄉,跟他們死幹。」

  胡孟剛道:「不管後來怎麼樣,咱們先管現在的。我們趕快上船,趕快追!」

  大家又把漁夫叫來,盤問了半晌。漁夫只說是一個年輕人,給了他這封信,還給了五兩銀子,別的事全不知道。倒是看見大批的持短刃的人了,可是他們走得很快,又下卡子,阻止居民窺探,所以他們的詳情,一點也說不出來,這話和剛才那個土民一樣。鏢客聽了,立刻奔到岸邊,登舟啟錨,徑往洪澤湖駛去。

  俞夫人丁雲秀在船上留守,和幾個青年鏢客,持劍衛護受傷的無明和尚。見了面,迎問俞劍平:「沒有趕上吧?可出痕跡沒有?」

  童冠英笑道:「嫂夫人料事如神,這焉能追得上?只得了豹子四個人留下的幾張字條。他們四撥算是連在一起,要專心和我們江南鏢行作對了。」

  俞夫人道:「哪四撥人呢?洲上還有埋伏不成麼?」

  俞劍平道:「他們只在洲上換舟登陸,再由旱路改水路,把咱們甩下罷了。洲上沒有黨羽,現在是袁師兄跟子母神梭、震遼東沙金鵬和什麼淩雲雙燕,四派歸一,更要跟我們過不去了。他們把剿莊的事,算在我們的帳上。他們說還要在江南江北掀起大案,給我們栽贓搗亂呢!」

  俞夫人驚道:「哎呀!這可得想法子,我們可以先一步向官府報案。」

  肖國英守備道:「這事交給小弟,我們可以就近請兵。」

  大家紛紛議論著,船已悠悠到達沙島前面。不但沒有尋著飛豹子的船,連鏢客綴下去的第一艘船也沒有碰見。大家饑渴難支,雖有乾糧,僧多粥少,一個個眼望湖面,目追往來帆影,心中十分焦灼。

  由北三河奔洪澤湖,乃是逆流而上,船行很慢;往來的船連檣結帆,並不算少,可是東來的多,往西去的較少。偏有幾艘在前面行駛,大家便駕船拼命跟追;及至相距不遠,看出不像豹船,便一陣氣沮。如此數次,眼看天色漸晚,必須挪岸。智囊姜羽沖和夜遊神蘇建明,問俞、胡二人:「這不能再往前追了。」

  胡孟剛仍不死心,說道:「他們前腳走,我們後腳追,我不信會追沒了影?」

  俞劍平見眾人皆有疲色,歎了一口氣道:「又是水路,又是旱路,歧中有歧。我們袁師兄又在事先就有佈置;追不上才是意中事,追得上倒稀奇了。胡二弟,你知道我們袁師兄在船中擺著什麼陣勢麼?萬一追上他,敵眾我寡,又快天黑了,我們還怕入了圈套。我們現在索性上岸投店吧。」

  大家把船泊到附近小碼頭上,地名叫星子壩,立刻分覓店房,洗臉進食。幾個年長的鏢客商量著,一面派人折回寶應鏢局,調請幫手;一面打算按江湖道,求請洪澤湖的大豪紅鬍子薛兆相助。此人在洪澤湖,包攬水陸碼頭、車船、腳行,手底下有許多打手和門徒,很可以借重。並且他久居洪澤湖,地理也熟,聯絡官紳也好,可稱人傑地靈。

  這個主意,人人都以為然。肖守備和白倫彥店主,都主張跟豹子無須講面子,應該立即報官請兵搜湖剿匪。並說機會稍縱即逝,須趕快辦理。這樣辦法,鏢行群雄有多半不願意,認為丟人,也怕沒什麼用。倒是圍剿火雲莊之事既屬實情,官軍拿不到要犯,勢必要追趕下來;恐怕不出今晚明早,官兵必要趕到此處。那時候,鏢客忙著搜鏢,官軍忙著剿匪,官私同辦一件聯手的事,最易引起枝節,鬧出誤會,至少也難免互相掣肘,洩漏機關。這件事必須趁官軍未到,迎頭先去疏通一下。俞劍平自然把這件事託付肖守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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