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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霹靂童辣手搏燕攫靴 雄娘子銜恨戕師遭疑(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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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手似周身氣力都貫注在兩臂,下盤移動無形中透慢,只見他往前一跨步,頓地有聲;往前再跨步,頓地有聲,立刻逼到雄娘子面前,探臂揚掌又這麼一抓。 雄娘子凝全神備戰,急擰身往旁一退;突覺一股勁風,隨敵掌一掠而過。雄娘子打了一個寒噤,面上隨現嚴重之容;冷笑一聲,捏起粉團似的拳頭,唰地立掌欺身,趁敵手還未收式,唰地削下去。 這一掌是驗看敵招。霹靂手果然不掣腕,不躲閃,反迎招往上一翻腕;掌心朝天,五爪箕張,就勢來抄雄娘子的脈門。台下登時有人喊道:「留神,別碰上!」 雄娘子早已覺出敵人的辣手,正是前所未見,聞所未聞。倏展開迅疾的身法,以十分快,敵十分強;右手急急掣回,一旋身,左臂也進搗童老的前胸乳下「幽門穴」。不等童老招架,迅如飄風,將輕盈的身腰伏轉,突掩到背後,唰地一拳,拳出腰直,直照童老的後腦「玉枕穴」撾去。 童冠英走了空招,似很費力地一提氣,一轉身,恰迎著雄娘子;他左臂護腦外磕,右爪攻敵外揚,照雄娘子的手臂抓去,骨節格格地作響。雄娘子又迅似飄風,退竄開一兩丈外;止步凝身,回眸瞥敵。童冠英已拔步跟過來,兩臂錯張,像只巨蠍。 雄娘子把嘴唇一咬,伏身作勢,迎敵猛進,心說:「我還怕你不成?」 如飛隼般從童老左側沖過去;揚腕一扇,猛擊童老的面門。童老攘臂前迎,「白蛇吐信」,來抓雄娘子的臂膀。雄娘子腕取上盤,只是虛晃一招;一進一退,腳早淩空而起,照童老上盤猛蹬。這是借伏竄之勢,用全身之力,猛起疾蹴。 童老不慌不忙,身形移動似慢,兩隻巨靈之掌運用極活;竟一傴腰,容這雄娘子憑空踢到,他就哼了一聲:「抓!」 將身掣轉,把手探出。 台下重起驚呼。鏢行、豹黨紛然騷動。飛豹子大吼一聲,撥開眾人。 雄娘子淩雲燕奮力踢空,一發難收;霹靂手迎頭攫物,手到擒來。刮地一聲響,雄娘子一雙淺靴被敵捋住,靴腰碎在霹靂手的掌心。淩雲燕一步失著,縮足一褪,右腳急抽出來;果然如淩雲飛燕一般,在一眨眼間,左腳借勢一蹬敵臂,唰地掠空再起,直射出一丈多高、一兩丈外,輕飄飄斜落;距地三尺,似旋風貼地一卷,拔身站住。借退為攻,轉敗為勝,到底把童老踏了一下。童老捉著那只碎靴,巍然不動,看了看臂上那塊塵痕,歡然一笑道:「年輕人真不容易。」 可是淩雲燕很羞愧,恨恨說道:「我又不是李太白,你閣下何必給我捧靴?」 霹靂手大笑道:「我雖然不是高力士,可得了楊娘娘的一鉤羅襪。」 說著,一舉破靴,靴中塞著不少棉絮;又一指雄娘子的腳。這右腳淺靴已失,竟露出瘦窄的複履來。軟底軟幫,鞋樣尖瘦,很像女子的鞋。雄娘子「噯呀」一聲,雙頰緋紅,張惶地覓路欲走。 台下盡是雙方的賓友,他就情不自禁掩面奔到後臺門去了。台下譁然道:「女英雄,女英雄!」 這邊鏢行群雄什九詫異,豹黨這邊除了子母神梭及江北群豪外,凡是跟從飛豹一同進關的人也很覺奇怪。起初飛豹率友南下,苦無居停;承子母神梭武勝文引見,得與江北新出手的奇俠白娘子淩霄燕、紅娘子淩雲燕姊弟二人相會。即借紅娘子的巢穴做豹子潛蹤之所。這紅娘子就是雄娘子的音訛。 紅娘子淩雲燕實是男子,幼時出身於跑馬賣解的繩妓。白娘子確是女子,是他的師姊;紅娘子是師弟。他二人身世顛沛離奇,幼遭掠賣。他們的師父郎雙石、師母大金鳳是江湖浪人,收下男徒女徒數人,跑馬賣藝,不走正路。未幾,郎雙石的大徒弟玉面丁郎改邪歸正,棄師逃走;臨行還拐走了一個女徒,就是那個真的紅娘子淩風燕。(葉批:橫雲斷嶺,折入雄娘子小傳。閑文可刪!) 馬戲班中女的只剩白娘子一人,無法扮戲。郎雙石和大金鳳就硬把雄娘子淩雲燕穿耳、纏足、蓄髮、改妝,強逼他冒替了紅娘子的身份,與二師姊白娘子走繩賣藝;兩個女子做上下手,才能聳動觀眾。他們的師父和師母,並不是尋常賣藝人,實是大盜。往往到富家賣藝,得機會就偷竊;而且拐賣人口,配賣蒙藥,無所不為。可也因這個,淩雲燕不僅學會了鑽刀踏繩的技藝,也真學會了技擊飛走的武功。 後來他師父作惡多端,對外得罪了仇人,在內又對俊徒潛起不良之心;逼得白娘子淩霄燕、雄娘子淩雲燕,為全貞拒虐,把師父郎雙石刺殺了,逃出虎口。(就是他那師母大金鳳,當年也是他們的大師姊,以後被威逼利誘,嫁了郎雙石,甘心為虎作倀。) 紅、白二燕起初懾於淫威,不敢支吾;嗣見大師兄和紅娘子雙雙潛逃,他二人心中不能無動。等到武功練成,人大膽大,終於拔身而出。卻有一樣,他們還有師叔,那個師母也不答應,要替夫報仇。 他二人幸逃惡魔之窟,卻沒地存身,也沒法改做良民。人人看見這逃亡的女妝二人,就起疑怪,都認為是大家的逃妾逃婢。有的宵小,就巧言誘引二人,或者恃強威嚇二人,要霸佔他倆。這一來,橫生枝節,二燕一方防備師母的追尋,一方應付旅途客棧的光棍,真個是寸步難行,苦無立足之地了。 兩人大哭,就自居下流,割據荒山,做了強盜。雄娘子淩雲燕本是男子,又生得俊秀。當他逃命時,遇見許多色鬼,百般調戲他,他怒極,愧極!與師姊白娘子得到安身之處,便及謀改妝。無奈他幼被女化,舉止行動時露婦容,走路尤其難看。而且足骨已損,解放為難,索性不去改裝了。故意扮成女妝,勾引貪色之徒;一犯到他手,均被誅辱。他拿一般俗物泄忿,拿一般人當了他的師父。每見他眉毛一挑,櫻唇一笑,他就要下辣手,誅淫徒。 白娘子淩霄燕是女子,究是和善些,苦口勸他恢復男妝,不要無故殺人。雄娘子淩雲燕聽了師姊的話,脾氣漸改柔和。只是恢復男妝大非容易。他從八九歲便被拐賣,十一二歲便被殘酷的師父郎雙石慫恿師母大金鳳給他纏足穿耳。現在要想解放纏足,反覺舉步艱難。 雄娘子以此俯仰自恨。他自己所以不能改做良民,也就因為自己這奇形怪態,不但被市井宵小侮視,也被官府捕役打量。當那時,又剛鬧過菊部人妖王紫稼那一案,雄娘子偏偏與王紫稼相同。王紫稼已被捕拿,和一個妖僧同斃在杖下。雄娘子淩雲燕為了全身遠害,已然不再殺人,卻仍得隱跡在盜藪。 淩雲燕的為人很豪俠,並且嫉惡如仇,以此頗為江湖人所諒。他竊據山寨以後,頗得眾心。他又善自修飾,忽弁忽釵,除了幾個親信人物以外,旁的人竟不知他的廬山真面目。有時人們認不清,就把他當做了白娘子淩霄燕;在他男妝時,人們又把他當作三寨主玉飛鈴王苓。他的行蹤十分詭異,他的武功苦苦修練,也很有進境。不久他的黨羽越聚越多,只是沒有一準的巢穴,忽分忽合,聚散不定。 江湖上盛傳著玉飛鈴三盜,說是全夥共有二女一男;是紅白二女盜,和一個十八九歲的粉孩兒,可是他們內部的真象,誰也捉摸不透。這就因為他聚著成百的黨羽,從不攔路打劫,仍采他師父郎雙石舊日的行徑;偷而不搶,也不在准地方做案,故此引不起官府過分地注意。淩雲燕的為人又很機警,自知己短,束身很嚴;決沒有淫掠的惡行,又做些殺富濟貧的事情。以此江湖上就有大俠知道他的根底的人,也都惋惜他,矜恤他,不肯算計他。 他和子母神梭武勝文起初相識,也是由於無意中的盜案牽涉。雄娘子淩雲燕的部下,誤剪了子母神梭兩個舊同伴的買賣,掀起了風波。那時子母神梭剛剛洗手,由北方歸家;他的舊夥伴麼鵝錢青和虎頭老舅,突然登門來找。說是到口的肥肉,教人奪去;請武勝文無論如何,也得出頭,替老朋友爭回面子來。子母神梭皺著眉,打聽兩人到底怎樣被剪的,出在什麼地方?麼鵝錢青把細情說了。 原因子母神梭洗手之後,他們那一夥已經散了幫。麼鵝錢青跟虎頭老舅,結伴要奔九江,改投白沙幫入夥。二人在半道上,無心中拾了一票過路油水;雖然不夠過下半輩,卻是儻來的飛財,至少也夠嚼用三兩年。兩人很喜歡,立刻趁夜改道改裝,扮做迷路的行販,到芒碭山附近民家借宿。 不意「得的容易,丟的模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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