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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武勝文代豹約期鬥技 俞劍平聞訊驚悉讎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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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劍平把眼一張道:「唔,可不是!的確有這一位袁師兄,卻不是大師兄,是我的二師兄。」 智囊姜羽沖坐下來道:「我明白了,你們師兄弟平日的感情如何?」 俞劍平搖了搖頭,手撫前額,憶起舊情,對這紛紛致詰的群雄,茫然還答道:「諸位等等問我,讓我想一想……真是的,袁振武袁二師兄,我早聽他身遭大難,殺家復仇,人已歿世的了,是怎麼忽然復活?我又沒得罪他,劫我的鏢,拔我的鏢旗,這是怎麼說?……」 俞劍平的確有這麼一個二師兄,並且當年曾在魯東「太極丁」 丁朝威門下同堂學藝。師兄弟的感情雖然不惡,但因師尊年老,封劍閉門時,偏愛俞劍平的性情堅韌,不滿二弟子袁振武的剛銳性格,公然越次傳宗,把掌門弟子的薪傳,交給三弟子俞劍平了。 那時俞劍平的名字是叫俞振綱,字建平;並且那時候,俞劍平的夫人、太極丁的愛女丁雲秀,年方及笄,待字閨中;生得姿容秀麗,性又聰明,也懂得本門武功。那時候,袁振武元配髮妻已死,正在斷弦待續;從那時他便有意,打算自己藝成出師,就煩冰媒聘娶這個師妹。哪曉得丁武師竟越次傳宗,弄得袁振武在師門存身不住。旋又看見這嬌小如花的師妹丁雲秀姑娘,終以父命,下嫁給俞振綱,而且是招來入贅!袁振武性本剛強,俯仰不能堪,終而借詞告退,飄然遠行,出離了師門。當時同門諸友盛傳他已負怒還鄉,從此要退出武林,不再習技了。 這樣子,俞劍平對這袁師兄,本無芥蒂;這袁師兄對於俞劍平,難免不怡,也是人之常情。光陰荏苒,一晃十年,俞劍平夫妻到江南創業,忽聞人言:袁師兄已經凶死…… 在他故鄉直隸樂亭地方,原有一個土豪,善耍六合刀,力大膽豪,和一個吃葷飯的秀才勾結起來,武斷鄉曲。袁振武的父親是鄉下富戶,人很良懦,無勢多財。每逢村中攤錢派役,抓車輸糧,袁財主照例必被強派大份。又如鄉間祈雨演戲,捐金修橋,袁財主更是吃虧;饒多破費,還要受人奚落。袁老翁為此生了一口悶氣,豁出錢來,命長兒袁開文讀書應試,命次子袁振武投師練拳,不為求名謀官,只為守護家產。 到後來,袁開文果然考中秀才,無奈他為人老實口訥,仍不能爭過氣來。等到袁振武練出武功,他為人卻很勇健;回家之後,藉端把土豪暴打一頓,替父親出了一口惡氣。既在師門傳宗落伍,他就一怒引退,改名浪遊,到異鄉遍訪武林名手,別求絕技。數年後,聽人傳說,袁振武家到底受了那個土豪的害,袁老翁活活氣死了。袁振武聞耗奔喪回家,據說雖將仇人弄死,他自己被人群毆,也當場慘斃了。這是早年的話了。 現在事隔多年,這袁師兄已經死過的人,驀地又復活了。二十餘年聲息不聞,想不到他一個富家子弟,竟做了強盜。更想不到做了強盜,指名要劫去師弟的鏢! 沉勇老練的俞劍平回憶前情,不由嗒然失神;坐在椅子上,叩額沉思,悄然無言。群雄看著他,喁喁私議,候聽下文。 那個報信來的金槍沈明誼,分開眾人,走到俞劍平面前,叩肩說道:「俞鏢頭,嫂夫人還帶來話,教您不要著急;她邀妥了人,立刻就要趕來的。她說,袁師兄埋頭多年,突然出現,必有驚人出眾的本領和強勁的幫手,教您千萬不可輕敵。她說,她因婦道人家騎馬不便,已經坐轎趕來。教您等著她,不見她的面,千萬不要動手討鏢,千萬不要和飛豹子見面!」 俞劍平似聽見,似聽不見,只唯唯諾諾地答應著;雙目凝空,陷入深思,口中翻來覆去地誦念道:「後天,後天!……」 手指在那裡掐算道:「十五年,十六年,二十年,……呀,整整三十年了……」 鏢行群雄道:「你老說什麼?」 俞劍平把精神一提,道:「是的,整整三十年……人死了,又活回來,可是的,這三十年,他上哪裡去了?我沒有得罪過他,他貿然出頭,無端尋找我來……」 (葉批:余閱武俠小說,每歎作者多不注意時序問題;以致令人詬病,為世所輕。宮注:余同意葉君之說,時間、人名、地點等細節有誤,為長篇小說通病。) 胡孟剛瞪大了眼,向俞劍平不住盤問;俞劍平未遑置答。他就轉身來問沈明誼道:「這飛豹子怎麼會是俞大哥的同門師兄呢,靠得住麼?是俞大嫂親口告訴你的麼?」 沈明誼道:「千真萬確,的確是俞夫人親口說的,還會訛錯麼?」 胡孟剛搓手道:「我就從來沒聽說過。喂喂,俞大哥,是真的麼?」 俞劍平信口答道:「是真的。」 胡孟剛又問道:「這飛豹子真是你的大師兄麼?」 答道:「不是大師兄,是二師兄。」 馬氏雙雄道:「那麼你呢?」 老拳師三江夜遊神蘇建明道:「你不是文登太極丁老前輩的掌門弟子麼?」 俞劍平道:「是的,我在師門,名次本居第三;我們老師是越次傳宗的。」 蘇、馬互相顧盼道:「哦,你們大師兄呢?」 俞劍平道:「他因故退出師門了。」 蘇、馬道:「那就莫怪了!這飛豹子一定是你二師兄,反倒落後了,你把他壓過一頭去,是不是?」 俞劍平變色點頭道:「咳,正是!」 又道:「你們先別問,讓我仔細想想。若真是袁師兄,他的性情最滯最剛,有折無彎,寸步不肯讓人的。這鏢銀就更麻煩了……」 眾人聞言,越發聳動。俞劍平沉吟良久,面向沈明誼道:「內人說她明天准趕到麼?」 沈明誼道:「是的,大嫂說,至遲後天必到。」 俞劍平皺眉道:「偏巧是後天的約會,要是後天她趕不來呢?」 沈明誼道:「大嫂千叮萬囑,教您務必等她來到,再跟飛豹子見面,千萬不可跟他硬鬥……」 那霹靂手童冠英將桌子一拍,笑道:「好關切呀!俞賢弟有這麼好的一位賢內助,還怕什麼豹子?就是虎,就是狼,又該怎樣?你們看,人家兩口子聯在一塊,足夠一百歲出頭,還這麼蜜裡調油,你恩我愛,你等我,我等你!……喂,不是勸你別著急麼,你就別著急;不是教你等著麼,你就老老實實等著。好在咱們的約會在後天,俞娘子趕到也在後天,這不正對勁麼?就是差一半個時辰,還支吾不過去麼?俞賢弟,你還發什麼怔?咱們擎好就結了。」 在座群雄忍俊不禁,紛紛欲笑;可是俞鏢頭待人和藹,性格卻是嚴整的人。眾人覺著失笑無禮,忙忍住了。 童冠英不管這些,仍盯住道:「俞賢弟,說真格的,偌大年紀,用不著臉紅。你把令師兄飛豹子的為人行徑,先對我們講講;我們也好因人設計,合力對付他。後天約會不是就到麼,你何必一個人發悶?憑我們江南武林這麼些人,還怕他來歷不明的一個豹子不成?到底你們是怎麼個節骨眼,難道就為越次傳宗這一點,擱了二三十年,還來搗亂?還是另外有別的碴,受著別人架弄,有心和咱們江南武林過不去呢?」 俞鏢頭看了霹靂手一眼,道:「我也是為這個不很明白。不知內人從什麼地方,查出他的根底來。且既已知根,想必訪出他的來意。沈師傅,你來的時候,可聽內人說過麼?」 沈明誼道:「我並沒見著嫂夫人,只是聽她留下的話。大概這飛豹子有點紀念前隙,還嫉妒俞鏢頭金錢鏢的大名,方才出頭劫鏢拔旗。聽說不止令師兄飛豹子,還有遼東三熊等許多別人,跟江北綠林也有勾結;勢派夠大的。若不然,他也不敢劫奪這二十萬鹽鏢。我看還是等嫂夫人來到,問明真象的好。」 郝穎先插言道:「這是不錯的,曉得癥結,才好對症下藥。這究竟是飛豹子自己尋隙,還是受別人唆使,必須先弄清楚了,方好相機化解。」 俞劍平道:「只是會期已定,我們必須如期踐約。內人怎麼不把詳情全傳過來呢?」 胡孟剛道:「大嫂怎知道只有兩天的限!」 智囊姜羽沖道:「我們一面準備赴約,一面等候俞大嫂;現在俞大哥先把令師兄的為人對大家講講吧。」 俞劍平微喟一聲,按膝長談,把三十年前的舊話重抖露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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