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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尋聲索隱飛狐窺豹斑 負氣埋蹤旋風恥鎩羽(2)


  武勝文哈哈大笑:「淩雲燕是個女子麼?你聽誰說的?」

  孟震洋又問及劫鏢的豹子,有人說是遼東人,這話可真?武勝文道:「這個我也不很曉得,大概不是南方人吧。」

  孟震洋道:「鹽帑不比民財,劫了鏢,就該一走了事。我看這個插翅豹子,必已攜贓出境了吧?」

  武勝文道:「鹽帑盜案,也不好拿常情揣度,誰知道人家安的什麼心啊!」

  孟震洋故作矍然之態道:「二十萬鹽課是不是現銀?」

  武勝文笑道:「這麼些銀子,可沒有那麼大的莊票,自然是現銀鞘銀。」

  孟震洋笑道:「我明白了,劫鏢的主兒必不會把全贓運走。替他打算,倒可以埋贓一躲,過些日子,再起贓還鄉。」

  武勝文道:「我們想得到,人家也許早想到了,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也許人家不為劫財,專為泄忿呢!」

  孟震洋道:「泄什麼忿?」

  武勝文道:「你不曉得麼,這飛豹子和十二金錢有梁子!」

  (葉批:飛豹子之名初現。)

  一不留神,「飛豹子」三字脫口而出;孟震洋緊追詢下去。武勝文面容一動,忽然警覺,正面反詰起孟震洋來:「老弟,你儘自打聽這個做什麼?」

  孟震洋做出局外淡然的樣子,含笑道:「閒談罷了。莊主知道我是初出茅廬,江湖上的事任什麼不曉得,聽見什麼,都覺著新鮮。剛才說的這姓俞的鏢頭,他是哪一派呢?」

  改轉話鋒,信口應付過去。再想問飛豹子的名姓,又恐武勝文動疑,就這麼打住了。

  但是他已經探知劫鏢的主犯名叫飛豹子了。又看出飛豹子的行藏,必為武勝文所熟悉;只是說不上武勝文和這飛豹子是否有甚淵源。同時又覺出這個子母神梭武勝文,把自己當做小孩子,心中也未免不悅,便將計就計,在火雲莊多日,極力刺探武勝文的為人。

  不意他的機警,已經引動武勝文管事人賀元昆的猜疑。孟震洋暗中窺伺居停主人,賀元昆就告訴居停主人,暗中防備上這個慕名的來客。卻是居停主人防備來客,又已被客人覺出來。孟震洋頓時覺得在火雲莊,凜乎不可再留。

  這日便向武勝文告辭,自稱打算月底走,仍要北游燕冀。武勝文照例挽留一回,要在後天給他餞行。孟震洋連說不敢當,又說:「老前輩這樣錯愛,我也不敢推辭,我就後天走。不過老前輩設宴,不要強推我坐首席。」

  這樣說好了,孟震洋靈機忽一轉,當夜趁四更天,突然出走,悄然離開火雲莊,只留下一張短柬辭行。這一來不辭而別,孟飛狐自恃其才,未免弄巧成拙,和子母神梭留下很深的芥蒂了。

  不過飛狐孟震洋不辭而別,在他心中,也有一番打算。自想:「我初現茅廬,正在創業求名;現在無心中訪得一件機密,正可以露一手了。目下江南江北,道路哄傳,名鏢師十二金錢俞劍平邀請能人,大舉尋鏢緝盜,至今沒有訪得線索。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被我訪出線索來。劫鏢的名叫『飛豹子』,但不知道飛豹子是何許人!我該設法再探一探。」

  孟震洋要借這機會,揚名闖「萬」。他也曉得這二十萬鹽課被劫,劫鏢的賊黨聲勢必大,斷非尋常草寇可比。若教自己隻身單劍來尋鏢,那是辦不到的事;二十萬鹽帑足裝半間屋,便搬也搬不出來。

  小飛狐暗作計較,也不想先找俞劍平報功,只想找一兩個幫手,下點苦心,先訪明飛豹子的真姓名和真來歷,再根究這飛豹子的落腳處。得個八九不離十,等著俞劍平大會群雄時,自己前往登門投刺,報此密訊,可以落個人前顯耀。

  孟震洋料定飛豹子的下落必在近處;想了想,忙將小包袱打開,從中取出一個小紙本來。上面開列著許多人名位址,乃是他師父黃葉山僧打發他出門時,命大師兄給他開列的。凡是江南河北武林中的名人,以及和本門有認識的豪士,這本冊子都記著姓名、綽號、年貌、淵源,本為飛狐訪藝用的。

  小飛狐便以洪澤湖高良澗為據,單找尋附近居住的拳師、鏢客、草野豪傑;居然被他找出兩個人。一個是在寶應縣北境,小旺圩地方,便是鐵布衫屠炳烈。又一個遠在淮安府,此人名叫吳松濤,乃是小飛狐四師叔的表侄。小飛狐決計要找這兩個人,幫他做這一件揚名創萬的事。但是走出火雲莊二三十裡,卻又中途變計,先不找這兩人,他自己先圍著高良澗、火雲莊勘訪了一回。

  不料這一訪,竟遇上險事。在荒村古廟略一勘尋,不到幾天,忽然遇上幾個可疑的人物,反把他綴上了。小飛狐設了計,半夜繞影壁,金蟬脫殼,方才閃開了監視。到第四天,在苦水鋪轉了一趟,背後突然奔來一匹棗騮馬,騎馬的加鞭飛馳,硬往人身上撞來。驚鈴響處,小飛狐回頭一看,急忙回身,被他努力地往旁一竄,這馬也跟著向路旁撲來。小飛狐頓覺得形勢險殆,閃避略遲,就要被鐵蹄踐踏。百忙中不暇審視,「霍」的一個「鷂子翻身」,倏伸左手,要抓嚼環,把騎馬的拖下來。誰知那人把韁繩一抖,「唰」地照著小飛狐就是一馬棒;這匹馬也同時一躍。小飛狐「老子坐洞」,急往下塌身,才沒挨上馬棒。二次騰身起足,要追騎客,那馬已豁剌剌地奔出數丈。

  馬上人哈哈大笑,鐵蹄翻飛,疾馳而去,竟連面影也沒看清。小飛狐目瞪口呆,怒不可遏;倉促中,不遑深思,大喝一聲:「好個撒野的東西,碰死人不償命麼?」

  拔腿急追下去。那騎馬的不策馬回頭,「哈哈哈哈」的連聲狂笑道:「好漢子追來呀!」

  掄馬棒,「啪啪」幾下,那馬如飛地賓士下去。小飛狐施展輕身術,就如飛地趕上去。只追出一兩箭地,猛然醒悟,當即止步;立在鎮口上,看那騎馬的人,是向青紗帳後馳去。變起倉促,他僅僅看出這人是個無須青年,戴草帽,穿短打罷了。卻是舉動不測,分明不是騎術疏失,也不是馬行驚逸。

  小飛狐孟震洋感覺到危險當前;那青紗帳後還許隱藏著什麼人也未可知。小飛狐不願魯莽,更不願中了人家圈套;便抽身進鎮,一路上尋思這人的舉動。想了想,自己人單勢孤,還是找個朋友作幫手的好。更不徘徊,徑投小旺圩,尋訪鐵布衫屠炳烈。屠炳烈恰在家中,兩人談起來;小飛狐把自己訪出來的事,和今後的打算一一說出。鐵布衫屠炳烈喜悅道:「這件事早已驚動江湖,只可惜劫鏢的主兒是誰,落在何地,沒人能夠曉得。孟賢弟雖然未訪得實底,只憑這個消息,說出來就可以驚動武林。孟賢弟肯邀我幫忙,那真是求之不得,我也跟著露臉了。」

  鐵布衫在此地是土著,可說人傑地靈。孟震洋就向他打聽子母神梭武勝文究竟是幹什麼的?鐵布衫具說:「子母神梭早年浪跡江湖,現在洗手不幹了,家中常有形跡詭秘的人物出入。他也許和飛豹子有勾結,保不定就是窩主。我們怎麼著手呢?是先給十二金錢送個信呢,還是我們兩人去探火雲莊呢?」

  孟震洋說:「這都使不得。小弟料這飛豹子什九落在高良澗附近;我想先由你我兩個,在近處勘訪一回。子母神梭那裡,已被小弟弄驚了。屠兄可不可以轉煩別位朋友,前去臥底?」

  屠炳烈道:「這個我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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