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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彈窗拋火花群賊肆擾 隔垣出冷語壯士炫才(4)


  紫旋風十分恚怒,恨不得立刻找賊拼命。鐵矛周季龍是個拿穩的人,視不勝如勝,探堡也可,不去也可;只求於事有效,不怕表面的挫折。沒影兒是個機警的人,以為賊人既然迎頭盯上了,我們再去探堡,未免徒勞。但是紫旋風太動氣了,恨恨的說:「賊人來攪和咱們,咱們也去攪和他。」

  鐵矛周婉勸道:「閔賢弟,你我還是辦正事要緊,慪氣是小事,咱們別上賊人的當。說句不怕你恥笑的話吧,我的傷大概有些發了,有點支持不住了。依我看,咱們先歇一會。白天去探,怕狗賊們故意地找咱們打攆。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敵又眾,我又寡,我們就許吃了虧,又無濟於事。要去還是夜間吧;白天再教他們反咬一口,更不上算了。」

  再三勸說,才把紫旋風攔住。

  三個鏢師不出門了,就在小店養精蓄銳地一蹲。哪知他們不出門,敵人反倒找上門來!不到一頓飯時,竟接連來了兩撥人。口稱找人,神頭鬼腦的進來,把三鏢師看了又看;故意露出一點形跡來,冷笑著走了。滿臉上帶著瞧不起人的神氣,明明是窺伺他們來的。三鏢師越發惱怒,互相警戒著,一聲也不響。容得這末一撥人出離店房,三個人按捺不住,竟抓起長衫,暗帶兵刃綴下去。

  這末一撥探子共才兩人,昂頭前行,出離小巷,直奔苦水鋪鎮外。三鏢師一發狠,緊綴到鎮外。這兩人回頭看了一眼,傲然大撒步走。繞著青紗帳,東一頭,西一頭,繞了好幾圈;迤邐而行,竟背著古堡走去。

  沒影兒猛然醒悟,這兩個東西簡直惡作劇,要遛自己玩。他立即止步,低告鐵矛周和紫旋風道:「這兩個兔羔子太混帳。這裡僻靜,怎麼樣,咱們就動這兩個狗東西?」

  四顧無人,三鏢師把長衫一卸,厲聲喝道:「合字,站住!」

  口喊出這一聲,那兩個人回頭一望,似窺出三人來意不善,猛喊道:「我的爺,有劫道的了!」

  真如遇見賊似的,拔腿就跑。

  三鏢師奮力急追。這兩個人跑出不多遠,竟鑽入青紗帳內。三鏢師一賭氣,就追入青紗帳內。三轉兩繞,追了一陣,兩個人不知藏到哪裡去了。三鏢師罵道:「咱們又上了狗賊的當了,回去吧。」

  哪曉得三鏢師才回到苦水鋪鎮口,那兩人又從青紗帳內探出頭來,大喊道:「合字,站住!」

  把三鏢師的話原封不動,又端回來。

  紫旋風耳根冒火,回身縱步,急追過去。沒影兒、鐵矛周立刻也跟蹤追趕。眼見這兩人把頭一晃,又鑽入青紗帳去了。紫旋風不管不顧,不怕暗算。如飛追入青紗帳,青紗帳翻江倒海,被他推倒一大片,那兩人的身法,比兔子還靈便,俯腰鑽禾,三轉兩繞,又看不見了。

  三鏢師瘋似的狂搜,不過沖過青紗帳,面前展開一片田園。有一個老頭子,帶著一個小孩子,大罵著出來:「哪裡來的野雜種,把爺爺的田都踏壞了?」

  園那邊還有兩個壯漢,舉著鋤頭,瞪眼奔來,照紫旋風就打。

  紫旋風一閃身,喝道:「住手!」

  這兩個農夫忽一眼看見紫旋風手中拿著明晃晃的刀,大吃一驚,竟跑回來,大嚷道:「有賊了,有賊了!」

  三鏢師又好氣,又好笑。敵人沒了影,不願和鄉下人惹氣,他們只得溜出來,垂頭喪氣往回走。

  回轉店房,又出了枝節。這店家好像聽了誰的閑言,堅請三位鏢師挪店。說是:「上面查得很緊,三位爺台都是外面人,還願意找麻煩麼?……我們不敢拿財神爺往外推,只是沒法子。你老瞧,嘖嘖!三位還是遷動遷動吧。」

  好說歹說,只是不肯收留三人。任憑三人怎麼講也枉然,三人就自說是官面也不行。這店東一味央求。鐵矛周對紫旋風、沒影兒說道:「他是怕事,咱們也不是非住在這裡不可,咱們就換個店。」

  沒影兒罵道:「此處不留爺,還有留爺處。」

  把紫旋風拉了一把道:「大哥,別生氣。咱們先把地方找來,回頭再找他們算帳。鬼東西也不睜眼看看,爺們是什麼人!你這個小子還拿爺們當冒充官面呢。昏了心的狗奴才!走吧,回頭有你的!」

  推著紫旋風,一同出了這家小店。

  三鏢師忿氣不出,徒呼負負。劫鏢的賊真夠厲害,居然作弄得三個鏢師連存身之處也沒有了。鐵矛周道:「天色還早,咱們挪挪地方也很好。咱們的落腳處已經教賊知道了,實在也很不便。你說對不對,閔賢弟?」

  紫旋風沒精打采應了一聲。可是再找店房,談何容易,苦水鋪僅僅四五家客店,已有三家不能住了。找來找去,才找著一家小飯鋪,帶留客宿的張家火店。又費了些唇舌,花了筆冤錢,才賃得一間小單房,木床草鋪,潮氣逼人。

  三鏢師倒不介意,卻是越琢磨越惱怒。保鏢的教賊擠得沒住處安身了,真是生平沒經過的奇聞。沒影兒想著倒笑起來,把大指一挑道:「這個豹子真夠交情,咱們不能不佩服人家。」

  說得鐵矛周也笑了。

  耗到下晚,略進一餐,然後泡了一壺濃茶,慢慢地喝著。轉瞬入夜。一盞油燈昏昏暗暗,三杯熱茶又澀又苦;三鏢師且飲且談,說得幾句話,便出去巡視一遍。剛到二更,鐵矛周和紫旋風留在屋裡,沒影兒到處巡看。鐵矛周道:「閔賢弟,提起精神來,你何必這麼懊喪呢?真格的咱們還禁不得一點閃失麼?」

  紫旋風浩然長歎道:「不怕三哥見笑,小弟習藝二十年,自出師門,憑這一手八卦掌、一把八卦刀,不敢說百戰百勝,卻還沒栽過這麼大的跟頭。那個騎馬的豹子頭,一定是劫鏢的大盜。人家空著兩隻手,我耍著一把刀,不信竟不能取勝,還教人家險些打中我的『雲台穴』。若不是閃得快,我准得躺下。我若是空著手,敗在人家掌下,還有的說。人家空著手,倒把我打敗,我這一臉灰,怎麼揭得下來?我的連環鏢自信有幾分把握,哪知人家不但全給接了去,隨手還打出來,反差點打著我的腿。可惜我閔成梁二十年的功夫,可惜我賈老師那麼教我,我卻給他老人家沒爭臉,倒現了眼。我此時恨不得俞老鏢頭立刻追來,我就告退回去了,把這個羞臉趁早藏起來,再練能耐,再找豹子頭算後帳去……」

  周季龍看紫旋風支頤倚案,兩眼通紅;想不到他這麼精幹的人物,竟搪不住小小一點挫敗。一時無言可答,正要設詞再加勸慰;猛聽窗外沒影兒一聲低聲道:「呔,好賊!屋裡留神,快蹲下。」

  周季龍一看紙窗,紫旋風挫身把周季龍一拖,兩人倏地往下塌身。「嗤」的一聲,破窗打進來一物。那盞油燈應聲打翻,頓時滿屋漆黑,是何物未看清;卻料知這暗器必非石子,定是袖箭鋼鏢。外面又喊道:「並肩子別出來!賊在窗根呢。好賊子看鏢!」

  「啪」的一聲,先有一物穿窗打出,又有一物穿窗打入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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