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3·龍之鱗 | 上頁 下頁
六十九


  禹笑笑也很吃驚,回頭望去,簡真梗起脖子,粗聲大氣地說,「巫嫋嫋,聽說你每天早上都刮鬍子,對不對?」

  「你、你胡扯!」巫嫋嫋面紅如血,耳邊的牡丹花變成了絢麗的紫紅色。

  「哈!」簡真大聲叫嚷,「這事兒誰都知道,呂品,你也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呂品咧嘴一笑,「我聽說,角字組的巫嫋嫋,一個人有兩個身份,白天是女人,晚上是男人,天天醒過來啊,都要對著鏡子刮鬍子,刮下來的鬍子,可以織九件毛衣,角字組和壁字組,一人一件還有多餘。」

  巫嫋嫋氣得發瘋,眼珠子快要變成子彈,一人一顆,結果了這兩個臭小子。她一跺腳,淚花兒一滾,邊哭邊叫,「皇秦,你看看,他們怎麼污蔑我的?我、我不要活了……」

  「無聊!」皇秦理也不理,冷冷走向一邊,巫嫋嫋瞪眼望他,嘴裡的哭聲越哭越小,最終化為一串呻吟。

  簡真大獲全勝,得意洋洋的左顧右盼,「這是誰的雕像呀?這個男的怎麼長了一張鳥嘴?」

  「那是雷公!」禹笑笑指了指男子,又轉身指著女子,「這是電母,這二位是夫妻,也是上古有名的天道者。」

  說話間,後來的學生三三兩兩鑽出隧洞,望見兩尊雕像,紛紛露出驚訝神色。

  皇秦走到一塊石碑前,駐足片刻,忽說:「全部過來!」七個同伴應聲向前,皇秦舉起符筆,沖著石碑輕輕一掃,一道白光閃過,碑前的八人全部消失。

  方非吃了一驚,快步趕上前去,是被立在石門左邊,上面刻了一道天機鎖,他一摸石鎖,鎖邊出現了一行天青色的小詩——

  雷行天地中,太息驚蟄龍。

  長吟三五聲,無心入雲叢。

  方非瞧得發懵,心裡暗叫糟糕,簡真也吸了一口涼氣,苦著臉說,「這玩意兒我不在行,笑笑,你來!」

  禹笑笑搖了搖頭,低眉沉吟,呂品卻摸著下巴,邊笑邊說:

  「雷行天地中,天地,八卦裡是乾坤,雷,八卦裡是震卦,雷在天地之中,那麼開鎖的密符,頭三個字是乾震坤;太息驚蟄龍,驚蟄二月初二,今年甲子年,干支推算,為丙寅月丁酉日;長吟三五聲,這裡的三五不是數字,而是十二律裡的太簇律和姑洗律;至於最後一句,無心入雲叢,入雲叢,就是上天唄,天上二十八宿,心宿屬於蒼龍七宿,蒼龍無心,去掉心宿,依次還剩角、亢、氐、房、尾、箕六宿……」

  呂品談吐流利,難壞三人的謎題,到他嘴裡輕鬆破解。三人六隻眼睛,瞪著狐妖之子發愣,方非心想,「原來是這樣!」禹笑笑也想,「人不可貌相,這人一貫懶懶散散,到緊要關頭還挺中用!」簡真佩服之餘,又生嫉恨,「真是狐狸精,實在太狡猾了!」

  「合併以上四句,開鎖的密符就是——乾震坤丙寅丁酉太簇姑洗角亢氐房尾箕。」呂品說一字,方非點一字,點到「箕」字,吱嘎連聲,天機鎖轉動起來,四人站在一起,伸手按上石鎖,忽覺手心一涼,一束青色光華,投在四人身上。

  四人身不由己,只向前沖,一刹那,眼前景物暗換,霧氣噴薄而來,霧中似乎藏了小針小刺,紮得渾身又麻又痛。

  四周形勢不明,前方隱隱傳來雷聲,四人架起法器,升到空中,禹笑笑忽地銳叫,「大家當心,這是雷霧。擺『四神陣』應敵,用辟雷符開路!」

  四人應聲騰挪,擺成一個陣勢——方非在前,其他三人在後,構成了一個金字塔形似的三角尖錐。

  「四神陣」出自上古四神,只要四人就可以施行。進攻時一人在前,作為前鋒,三人在後,以備支援;退卻時,三人在前,一人在後,觀察前方虛實,伺機加以援手。如果敵人四面攻擊,那麼前後攻守,還可以交替輪換。如果四人默契得當,常常能以少擊多,以弱勝強。道者的歷史上,這套陣法從沒過時,直到如今,震旦裡的任何軍陣,都要以它作為根基,學宮的羽化課,四神陣也是必修的科目。

  四人深入霧中,前方雷聲越來越響,飛了一百多米,迎面飄來一圈黑氣,直徑兩米,忽聚忽散。

  方非想起三劫門的遭遇,忙叫,「是陰雷!千萬別碰。」

  四神陣應聲變化,呂品成了前鋒,其餘三人做了後衛,四人落到氣團下方,屏住呼吸,想要躲開,誰知緊要關頭,簡真翅膀一抬,啪,翅尖掃到了氣團的邊緣。

  金星迸閃,黑氣嚓地散開,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數十道閃電好似出巢的惡龍,向著四人兇狠撲來。

  四人慌忙發出「辟雷符」,盡力抵擋電光。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電光未散,那邊又飛來幾枚陰雷,猶如覓食的猛獸,嗅到獵物的血腥,一窩蜂地擁了上來。

  雷霆聲聲,電光閃爍,簡真心中慌亂,根本不辨東西,他只顧留意前方,忘了眼觀六路,冷不防一枚陰雷從後飛來。簡真一無所覺,仍是埋頭向前,方非在他左邊,一眼瞥見,來不及招呼,俯身猛衝上來,眼前微微一黑,與那陰雷狠狠撞上。

  轟隆巨響,電光照眼,方非渾身疼痛欲裂,忽然之間失去了知覺。

  昏沉中,他的身子似乎不歸自己,魂魄若即若離,仿佛半生半死,他在空中飄蕩了一會兒,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叫喊,起初聲音細微,漸漸越來越響,鑽進耳孔深處,腦子裡一陣撕裂的痛楚。

  痛感回歸,其他的知覺也慢慢回來,方非只覺雙眼脹痛,兩耳嗡鳴,唯獨脖子以下麻木不仁,身子幾乎消失了,只剩下一顆人頭,還在靜靜的漂浮。

  他張開眼睛,一道電光閃過,刺得他雙眼流淚。方非模模糊糊,看見一張胖臉,臉上兩隻小眼,含了一包淚水,簡真見他醒轉,不由大聲歡叫,「方非,方非!」

  方非張開嘴巴,舌頭發麻,使勁頂了兩下,一股熱流傳到舌尖,終於說出話來,「簡真……我沒死啊?」

  「死?你想的美!」簡真小眼一瞪,「你死了,我怎麼辦?」

  方非苦笑一下,還沒回答,忽聽呂品破口大駡,「死肥豬,你電傻了嗎?說話這麼肉麻?害得我差點兒吐了。喂,你們兩個是伴兒嗎?抱這麼緊幹什麼?」

  方非轉眼看去,呂品、禹笑笑一左一右,運筆如飛。少女擋下了一大半陰雷,兩眼圓睜,分外吃力;反觀呂品。照舊得過且過,能用一分力氣,絕不用上兩分,他想方設法地偷懶耍滑,身處險境當中,還是不忘插科打諢。

  更多的學生進入了雷洞,人數增多,陰雷也隨之增加,勢如黑雲壓陣,密匝匝擠在洞裡,稍一觸碰,即刻爆炸,電光滿空遊走,不時傳來淒厲的慘叫。

  方非瞧得心驚膽顫,他試圖動彈,身子卻如一塊頑石,木木的毫無感覺。

  「別亂動!」簡真焦急說,「笑笑說了,你是撿回了一條命,要不是穿了龍蛛羽衣,哼,人都化成灰了!」

  方非苦笑一下,轉眼看向少女,忽見禹笑笑停了符筆,抬頭望天。方非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皇秦白衣飄舉,踏輪淩空,符筆左一掃,右一揮,筆鋒所向,陰雷丟開他人,紛紛向他聚攏。

  「小白臉要自殺?」簡真又驚又喜。

  「他也還沒出洞嗎?」方非微微皺眉。

  數十枚陰雷聚集到皇秦身邊,隨他符筆支使,紛紛向前激射,擊中雷洞的岩壁,發出連聲的轟鳴。電光呼嘯亂竄,整座洞窟簌簌顫抖,學生們發出了一聲歡呼。可是歡呼聲很快變小,那片岩石像是吸水的海綿,電光落在上面,轉瞬消失不見,石塊絲毫無損,只剩下一片雷霆的回音。

  皇秦臉色蒼白,符筆再揮,聚集更多的陰雷。又是一陣雷鳴電閃,洞壁不為所動,顏色晦暗不祥,石面上的電光閃閃爍爍,如眉如眼,如歡如笑,沖著天上盡情嘲弄。

  太子爺的臉上失去血色,胸口一起一伏,大口喘著粗氣,剛才兩次召集陰雷,耗去了他不少元氣。

  「他想幹嘛?」大個兒張開嘴巴,盯著皇秦。

  「他想用陰雷轟開石壁!」呂品冷冷地說。

  「為什麼要用陰雷?」方非十分詫異。

  「這座雷洞四面都是死路!洞壁全是雷岩,硬度超過鋼鐵!」呂品兩眼望著洞頂,輕輕籲了一口氣,「看樣子,想要出洞,必須找到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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