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2·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七十四


  褲衩老兄跳來跳去,沖著鏡外的熱心觀眾,連連揮手不已。

  「天啦,天啦!」水光光一副陶醉激動、快要昏倒的樣子,「言鳴世,你穿的什麼呀!」

  「我這樣穿著,是為了證明一件事,」言鳴世一臉鄭重,「人活著,一道符法就夠了……」

  「什麼符法?吃吃喝喝符?」

  「上一次你不是說,人活著,只要兩道符法嗎,一道吃吃喝喝符,還有一道正正衣冠符。」

  「沒看見嗎,我今天可沒穿衣服!」

  「嗐!我們女人可不行!」

  「只要想得到,就能做得到!」

  「你什麼意思,女人只穿褲權,那成什麼樣子!」

  「咳,我是打個比方。意思是說,除了吃吃喝喝符,一切的符法,其實都不必要,只要一道符法,我們就能活得很好!」

  「世世,世世!」館內又是一陣歡呼,言鳴世儼然聽見,沖著鏡外點頭微笑。

  「你這麼說,八非學宮的道師一定很不高興!」

  「八非學宮?」短褲兄直眉蹬眼、冷冷譏笑起來,「那裡壓根兒就是震旦的毒瘤。那兒的道師,全是一群遷腐的老混球,養出來的學生,都是一群不要臉的寄生蟲,學了幾道符法,個個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可是,你不也考過八非天試嗎?」

  「我迷途知返!」

  「聽說你考了四個零分!」

  「四個零分,照亮了我的靈魂!」言鳴世齜牙一笑。

  「世世,世世,」如意館裡捶桌子、丟板凳,發出一陣嘶聲吼叫,方非坐在一邊,看得目蹬口呆。接下來,言鳴世利嘴如刀,點著名挖苦八非學宮的道師。天皓白是「半身癱瘓的老朽木」,山爛石是「走路抽風的死胖子」,雲煉霞是「裝小扮嫩的老女人」,還有樂當時的戒指、聶昂的光頭、曲傲風的雷公臉,一個不落,全被罵了一通。就連幾個妖怪,也沒躲過一劫:造化筆是「下流無恥的老化石」,沾了道祖的光,躲在八非學宮混吃混喝;老帝江沒手沒腳,是個「吃閒飯的老殘廢」,據小道消息,他是叫妖怪們趕出來的;新來的狐青衣,更是個「不要臉的老色鬼」,混進八非學宮,就是為了「勾引漂亮的女學生」。

  八非學宮從裡到外,叫這光身子的傢伙罵得體無完膚。可怪的是,學生紛紛起哄贊同,一臉的興奮滿足。

  罵完了八非學宮,言鳴世話鋒一轉,開始大贊紅塵裡的裸蟲。

  「他們沒什麼符法,沒什麼高低之分,老老買實、本本分分地過日子,他們團結友愛、平凡融治,最低賤的平民,也能當選為第一等的首領。他們親如兄弟,沒有欺騙,沒有壓迫,就有一點兒小小紛爭,比起我們,那也跟撓癢差不多,壓根兒不會死人。

  「沒有符法的日子一樣好過,不懂道法的裸蟲比我們活得更好。你們瞧不起紅塵,可是我們落到了他們的後面。我真想去紅塵裡吹吹風,那兒的空氣也比震旦好一百倍。」

  「從今天起,我要做一個平凡的人,我要像裸蟲一樣生活。讓八非學宮去死吧,讓鬥廷見鬼去吧,讓那些高高在上的道師,統統滾到地下去吧』我們不需要他們,我們不需要符法!」

  言鳴世越來越激動,一面叫喊,一面揮拳。如意館裡也是呼聲一片:「我們不需要他們,我們不需要符法,」一群學生舉起拳頭,跟著節奏叫喊揮舞,紅撲撲的臉上閃閃發光,那樣子簡直心醉神迷。

  就當呼叫聲低弱下去,一個聲音忽地響起:「他胡說八道,」

  這聲音十分清晰,眾人轉眼望去,方非站在那兒,臉色蒼白如紙。

  如意館裡沉寂時許,有人惡狠狠叫道:「小子,你說什麼?」

  「我說他胡說八道!」方非的聲音又堅定,又冷靜。

  謾駡聲如雨點般擲來——

  「懂什麼!登天的小丑!」

  「誰啊,你這個大白癡!」

  「我們的世世,你真該去死!」

  鏡子裡面,言鳴世倒是一團和氣,在那兒舉著一本書,臉上笑笑嘻嘻,書名叫做《九天九地》

  用他的話說,這本書要把九天之上的神仙拖到九地之下,揭露了八非學宮的許多黑幕。如果明於,眾人肯去勾芒城文昌大街的空空書店買書,將有機會見到言鳴世本人,並得到他的元氣簽名。

  眾人給這條書訊吸引住了,方非這才有機會脫身。回寢室的路上,簡真忍不住埋怨「方非這下好了,你成了女生公敵了,我猜你這三年,休想找到伴兒!」

  「我看好你!」呂品一拍大個兒的肩膀,「你一定找得到伴兒!」

  簡真白他一眼:「禿頭上的蝨子,那不是明擺著嗎!」呂品清了清嗓子:「我是說,你明年可以去學宮外面找!」

  「臭懶鬼,你什麼意思,」

  「沒意思,呵!」

  「我不明白!」方非不勝煩悶。

  「他們都是八非學宮的學生,為什麼別人罵自己的學校,他們那麼高興?」

  「我哪兒知道!」簡真也沒好氣。

  呂品一邊冷笑:「你們兩個說說,八非學宮是幹什麼的?」

  「上學的唄!」大個兒老實回答。

  「上學的?」懶鬼反問,「震旦那麼多道者學校,怎麼只有八非學宮在浮羽山上呢?」

  「站得高,望得遠!」

  「得了吧!」呂品冷冷地說,「八非學宮要幹的事,其實只有一件。」

  「什麼事?」大個兒問。

  「調教出天道者!」懶鬼頓了一頓,「只有天道者,才能抗衡巨靈、妖王和大魔師,只有他們,才能維繫震旦的平衡。可惜呀,常、聖、至、天,大多數的學生,頂多進入聖道和至道,成為天道者的少得可憐。這些學生千辛萬苦地考進來,進宮時個個野心勃勃,到了二三年級,多數晉升艘,都是一肚皮怨氣。八非學宮又不容懈怠,競爭無窮無盡,鬧得人人不勝其煩。這時有人幫他們罵學宮、罵道師,甚至於低毀道法,那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快事兒!」

  「哼!」簡真蹬著呂品滿心不服,可又拿不出有力的話來反駁。

  這些話方非充耳不聞,他呆呆悶悶,只顧想著心事——言鳴世信口開河,卻對紅塵一無所知,

  真的到了那兒,髒兮兮的空氣,准把褲權兄活活嗆死。那兒人人自危、物欲橫流,充斥權詐欺騙、滿是弱肉強食。說到紅塵裡的紛爭,自古以來,那兒流的血,染紅了所有的塵土;那兒流的眼淚,比天上的雨水還多。

  第二天課表送來,兩堂課都在雲巢。簡真有了雷蚊保駕,說不出的膽粗氣壯,方非心裡卻明白,當日必有一場惡戰。

  趕到雲巢,白虎人嚴陣以待,三人剛剛上去,對手就發瘋似的衝撞過來。角逐良久,三人居然無法越過第一層,禹笑笑趕來助陣,也是收效甚微。大個兒急紅了眼,連聲高叫:「方非,快放雷蚊……」方非本想雷蚊歹毒,萬不得已再放出來。可是經不住簡真催促,只好拿出盒子,念動咒語。白虎人早有防備,一見雷蚊飛出,立刻齊齊散開,符筆一揚,筆尖湧出一張明晃晃的光網,只一揮,就有大群雷蚊落網。

  「糟糕,」禹笑笑識貨,「那是『天羅地網符』。」四人見勢不妙,趁著對手應付雷蚊,互沖互撞,升入第五層。這一層向來無人,四人到了這兒,心頭一寬,冷不妨一道白光飛來,金克木,刹那間,方非和禹笑笑均被打落四層。

  呂品還沒回過味兒來,對頭閃電換了火蹬,撞上他的金堿。只一下,懶鬼落入四層,斜眼瞥去,簡真一臉茫然,也在筆直下墜。

  呂品一抬頭,上方一人白衣飄舉,腳踩一隻土蹬,好似九天神袱。

  「皇秦!」懶鬼心往下沉。太子爺親自出手,今日一戰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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