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2·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小度者一驚,慌亂站起,四周的騷動更加厲害,他掉頭一看,天素也正兩眼出火,沖他死死瞪來。

  「簡真!」大個兒一臉的不敢置信,遲疑著站了起來。

  「呂品……呂品……」樂當時連叫兩聲,無人應答,忍不住發出「風雷叱吒符」——「白虎呂品!」

  「誰!」瞌睡蟲一跳而起,揉眼大叫,「誰叫我?」

  水殿中哄笑一片。天素望著三人,臉色陣紅陣白,白得像冰,紅得似火,胸口起伏兩下,忽地大聲說:「樂宮主,我申請調組!」

  「什麼?」樂當時抬起頭來,語帶譏諷,「你要調哪一組?」

  「隨便!不是這一組就行!」

  「辦不到!這一組有男有女,有羽士也有甲士,有強手也有弱手,哪一條原則也沒違背!」

  天素盯著老頭,臉色慘白。樂當時露出一絲詭笑,輕輕一揮筆,與之同時,天素一揚手,空中炫光迸閃,聲如悶雷。

  樂當時白了臉,三個男生的胸前都多了一枚紋章,唯獨天素的胸前空空如也。

  大宮主的符法被女學生擋了回去。

  「你、你……」樂當時指著天素,渾身一陣發抖。

  「我要調組!」天素揚起臉來,目光冷銳逼人。

  「你當你是誰?」樂當時跳了起來,正想大吼大叫,忽覺肩頭一沉,他掉頭看去,卻是灰衣道師。樂當時沒好氣說:「天皓白,你要怎樣?」

  天皓白一聳眉頭,目光投往台下:「天素!你太放肆了!」

  「天道師!」天素叫了一聲,眸子潮潤起來,浮起迷蒙的霧氣。

  「天素,你頂撞道師,危字組記大過一次!」天皓白一揮手,天素的胸前多了一枚紋章。

  「這不公平!」天素咬著下唇,眼裡閃動淚光。

  「記大過兩次!」天皓白麵沉如水。

  天素渾身一顫,頹然坐下,她望著腳前,兩眼空茫,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方非瞅著少女,心裡忐忑之餘,又有一絲同情。他低頭望去,心頭猛可一跳——碧如晴空的底色上,紋了一隻瑩白如雪的飛燕。

  「簡真!」方非難捺激動,「我們的紋章是燕子!」

  「這是危月燕!」簡真一臉晦氣,「分到了危字組,實在太倒楣了!」

  「倒楣?」

  「二十八宿,危宿最凶!」大個兒愁眉苦臉,「誰分到這一組,都得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唉,笑笑是個烏鴉嘴,完了,完了,跟天素分到一組,這日子可怎麼過呀?」

  「她可是青榜天元!」方非忍住笑說,「你不是一直想抱大腿嗎?」

  「她不是大腿!」簡真瞅了天素一眼,「她是冰山!」說到這兒,不禁打了個哆嗦。

  「……壁字組,馮荒、萬歌行、宋艾、宮奇!」至此分組停當,樂當時掃視眾人,「從今天起,這二十八組人馬,就要展開競爭。競爭又公平,又合理,以每一組的總分來見高低。總分的一部分,看各位平時的測驗成績,另一部分,卻要看年終的大考結果。大夥兒想必知道,到了本年結束,分數最少的一組,將會離開八非學宮,呵,那可真是一件遺憾的事……」老頭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天素,「可這就是競爭,沒有激烈的競爭,就沒有偉大的道者,懲罰不是目的,懲罰只是手段,是為了督促你們力爭上游。也許用不了多久,天道者的候選人,就會在你們的中間產生……」說到這兒,他又注視皇秦,脈脈含笑,點頭不已。

  「還有一些校規,大家也要謹記。比如未經允許,在學宮裡飛來飛去,旦發現,記小過一次。至於考試作弊、頂撞道師、出入禁地、非法鬥毆這四件事,只有一個結果一一記大過。諸位,大過記了容易,取消可就難了,除非立下無可爭議的大功,才能抵消一次大過。一年累積九次大過,本組的學員全體開除……」

  說到這兒,老頭兒意味深長,又瞥了天素一眼,清了清嗓子說∶「還有一件事,我要鄭重提醒,任何學生,不要在雲巢過夜。這件事當然不會記過,可是,事情的後果,比起任何懲罰都要嚴重得多!」樂當時神色嚴肅,目光掃過全場——

  「那就是——死亡!」

  台下傳來嗡嗡的議論聲。

  「二十多年來,雲巢過夜的學生,已經死了六個,我可不想看到第七個!」樂當時冷冷說完,揚起臉來,把手狠狠一揮,「行了,散會!」

  學生們應聲跳起,一窩蜂湧向水門。方非給人推推搡搡,裹挾向前。好容易走出水門,卻不見了簡真的影子,正在東張西望,忽聽有人叫喊,一轉眼,前面站了四個老生。當頭一個直眉瞪眼,開口就叫:「你就是方非?」

  「你是……」方非打量來人,那人下頜削尖,眼神飄忽,看那模樣神氣,恍惚似曾相識。

  「我是太叔明,太叔陽是我弟弟!」尖下巴湊近方非,眼露凶光,「我弟弟死了,你知不知道?」

  方非心頭一沉,點頭說:「我知道!我很難過……」

  「假惺惺,天試的時候,他跟你同寢室吧?」太叔明狠狠咬牙,「他死了,你倒活得好好的!」

  「魔徒食了他的魂……」

  「少來這一套!」太叔明尖聲怪叫,「你是度者,魔徒不食你的魂兒,倒食他的魂兒?呸,什麼鬼話?小子,別以為人人都好騙,你現在站的地方,本該是我弟弟的,你害死了他,搶了他入學的機會!」

  這一席話強詞奪理,方非轉身就走,那些老生抱著兩手,橫身攔住去路,方非心裡有氣,大聲說:「太叔明,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太叔明咬牙狠笑,「臭小子,你給我聽著。用不了一年,我就會把你從這兒趕出去。離了這兒,你一個子兒也不值,我要把你丟到忘墟,那兒的恐怖你連做夢也想不到……」太叔明說到這兒,忽地瞟了一眼遠處,臉上流露遲疑,他沖方非使了個威嚇眼色,掉轉身子,匆匆走開。

  方非回頭一看,天皓白與山爛石並肩出來,兩人也不瞧他,邊走邊聊,逍遙上了石階。

  他呆了一會兒,走出水殿。簡真和聞子路都在老橘樹下等他,見到方非,大個兒咋咋呼呼:「你怎麼才來,我還當你叫水怪吃了呢!」

  方非情緒低落,不想理睬,三人默默走了一段,聞子路忽說:「方非,還有那個……簡真,分在危字組,實在不太妙。迷信也好,巧合也好,歷年受淘汰的,就數危字組的最多。打我進入學宮,我的上一屆,危字組出了局;我的這一屆,危字組也遭了殃;我的下一屆,二年生,還是危字組完蛋。連續三年,危字組黴星高照,誰分到這一組,誰就要倒大黴!」

  兩個新生對望一眼,無不垂頭喪氣。分在危字組的,除了呂品以外,統統都是異見者,樂當時這樣分組,擺明瞭是想剷除異己。方非一低頭,紋章落入眼中——那一隻危月白燕,浸潤月光,晶瑩空透,一如純白如雪的少女,汲足了空明的月色,擁有著非凡的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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