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2·星之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


  方非越聽越驚,因為人木合一,人心一亂,木心也亂,尺木失去控制,突然向下一沉。他還來不及穩住勢頭,頭頂狂風大作,斗篷人乘著飛劍,從上方掠了過去。一撲落空,那人深感意外,他本來勢在必得,萬不料緊要關頭,這個小東西居然下降。他掉過頭來,只見方非顛三倒四地掉入雲層,三個蒙面人散成半圓,正在那兒守株待兔。

  到嘴的鴨子飛了,斗篷人心有不甘,揚起符筆,疾喝一聲「冰凝雪箭」。

  空氣中凝結出千冰萬箭,一近方非身子,龍蛛羽衣鼓蕩起來,恍若煙雲一片,將冰箭紛紛彈開。蒙面人沒有這樣的羽衣,眼看冰箭射來,紛紛叫駡躲開。

  「哎呀抱歉!」斗篷人假惺惺地高叫,「這道符使過頭了!」他一邊叫喊,一邊挾著劍光猛衝,一眨眼就到了方非的頭頂。

  方非一路下墜,眼看對手迫近,偏偏毫無辦法。斗篷人成心顯露本領,逼近方非,輕舒長臂,想要來個生擒活捉。

  眼看對方爪子伸來,方非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只想躲閃,這念頭一起,身下的尺木又生出力量,向前狠狠一扯,哧溜一聲,又把他拉了上去。

  斗篷人一不留神,居然再次撈空。他接連失手,直覺受了戲弄,發出一聲號叫,氣咻咻追趕上去,他自負飛行神速,就算遲了一步,也能趕上尺木。

  人與木再次合體,方非還沒來得及高興,呼呼呼,三個火球劈頭砸來。他嚇了一跳,正愁怎麼對付,火球卻似長了眼睛,紛紛將他繞過,轟然向下滾去。斗篷人逆天而上,正與火球拍面撞上。

  斗篷人怪叫一聲,翻身躲避火球,忽聽三個蒙面人齊聲高叫:「哎呀抱歉,這道符使過頭了!」

  蒙面人來自白虎,斗篷人出身蒼龍,勉強同事一主,其實矛盾很深。斗篷人聽見叫聲,氣得七竅生煙,可他作弊在先,這時也怪不了別人。

  蒙面人使奸擋下同夥,一齊催動寶輪,兵分三路,撲向方非。

  吃了火球一嚇,方非心慌意亂,尺木忽又不聽使喚,百丈高處一腳踏空,連人帶木向下墜落。東邊來的蒙面人料想不及,一撲落空,幾乎撞上了西邊來的同夥。兩個人忙著錯車,各自嚇出了一身冷汗。南邊來的蒙面人旋風轉身,一招老鷹撲兔,惡狠狠地撲向方非。

  方非心急如焚,腦子一片空白,不妨尺木向上一抬,忽又升了起來,這時蒙面人已經撲到,他來不及躲閃,一咬牙,索性迎面沖去。蒙面人吃了一驚,下意識向左一閃,一陣眼花繚亂,兩人擦肩而過。

  狹路相逢,蒙面人本事占優,勇氣卻大落下風,他又羞又怒,正想轉身追趕,橫空飄來了一片怪霧,又濃又稠,白茫茫一片。他慌手慌腳,忙寫一道「驅霧符」,白光閃過,霧氣洞開,透過濃霧間隙,忽見斗篷人興沖沖趕到方非身邊,揚起爪子就要抓人。

  一股邪火直沖腦門,蒙面人一揚筆,一道「閃電符」落下。斗篷人直覺不妙,往後一縮,電光擦肩掠過,半個身子失去知覺,斗篷人又驚又怒,尖聲怪叫:「白虎佬,這下子還有什麼好說的?」

  蒙面人悶聲不吭,揚起筆來,兩道符光同時亮起,兩人撕破臉皮,當空大打出手。

  敵人互相火拼,方非得到了喘息機會,眼看對手都在高處,他摟住尺木,反向下麵沖去。

  一轉眼衝破雲層,方非低頭望去,大吃一驚。雲層下麵的情形,放在紅塵裡也很少見,這是一幅末日的圖景,悽惶破敗的樣子,滿是刻骨的絕望——

  房屋缺頂少牆、八面來風;高大的石像齊腰而斷,一半面目全非;另一半躺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可怕的深坑;石塊壘成的圍牆,活似巨怪踢過,石條散落一地;疊成奇形怪狀。那怪物肆虐成性,踢倒了牆壁不說,還將牆內的屋頂踩了一個窟窿,從上望去,活是一張黑乎乎的大嘴,沖天發出無聲的哀號。

  一切道路房屋,都是一片蒼涼的褐色,像是幹透的鮮血,又如斑斑的鐵銹。幾個窩棚藏在廢墟中間,偶爾走出一個道者,也是愁眉苦臉,身形佝僂。他們埋頭走路,瞧也不瞧天上一眼。

  這一片廢墟綿延極廣,橫在朱明、蓐收兩城之間,比起明麗照人的都市,活似美人身上的疤痕。它是玉京的影子,古老、灰暗、藏垢納污、破破爛爛,它是震旦的恥辱,更是罪惡的淵藪,它堂而皇之地躺在那兒,大多數的道者,卻寧可將它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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