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震旦1·仙之隱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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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又怎樣?比起刹那的浮生,死亡才是萬古長存……」 這一陣咆哮突如其來,恍若天外的閃電,方非自己聽著,也覺得彆扭古怪。 吳能俊楞了一下,胖男生一邊小聲嘀咕:「瘋了這傢伙瘋了」 「好哇,我來給你留個萬古長存的記號!」吳俊能獰笑了一下,高高舉起磚頭,對準方非的鼻子使勁砸了下去。 「呀!」Y女友發成一聲尖叫。吳俊能應聲一呆,一抬頭,一道黑影壓到眼前。砰,公子哥兒如同騰雲駕霧,連人帶磚的飛出了五米遠。 吳俊能背痛欲裂,還沒來得及爬起,忽覺一股熱氣奔到臉上,一定神,一張血盆大口湊到眼前,長長的涎水順著獠牙流了下來。 「狗,狗!」吳俊能尖聲狂叫,其餘人也嚇傻了,一條牛犢大小的黑狗趴在吳俊能身上,頸毛倒豎,獠牙畢露,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珠綠慘慘的,活是兩團跳動的鬼火。 「砸死他。」胖男生轉身拿磚,還沒扔出,黑狗飛撲過來,咬住他的衣袖,拖著轉了一個整圓,胖男生迎頭撞上了牆角,兩眼發黑,幾乎昏過去。 吳俊能跳了起來,腳底生風,Y女友跑得像只鴨子,嘴裡呱呱亂叫。胖男生昏頭脹腦地落到末尾,一個留神,迎面撞上了一顆大樹。 「不要攔我……」他倒在樹下,捂著臉哭哭啼啼,「……你們……全都不要攔我……」 方非的身子快散架了,左眼腫成了一道細縫,嘴裡又腥又鹹,可又分不清血是誰的。黑狗跑上前來,在他腿邊蹭了兩下,呼嚕嚕一陣喘氣。 「黑魁……」方非滿心糊塗,「你,你怎麼來了?」他想要弄個明白,可是腦子裡亂哄哄的,什麼念頭也冒不出來。 呆了好一會兒,他才騎車回家,黑魁跟在車邊一溜小跑。騎到半途,方非的左膝疼痛難忍,只好停了下來,坐到河邊的長椅上,掀開褲腿一瞧,好傢伙,膝蓋腫的像個麵包。 黑魁蹲在地上,只跟方非一般高,它年紀老邁,雄風猶在,路人見了,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黑魁。」方非撫摸著黑狗頸毛,仿佛還在做夢,「你來得可真巧……再晚一些,我也許就要死了……」說到「死」字,他抬眼一望,河水照映落日,平添了繼續淒迷的血色,灰白的水泥橋橫貫河上,就像是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痕。 「……比起那刹那的浮生,死亡才是萬古長存……」方非輕輕的念出這句,還沒說完,黑狗發出了一聲長長地嗚咽。他應聲望去,那雙碧綠的眼睛閃動著柔和的水光,這一刻,無知的獸物化身為人,眼裡充滿了深沉的感情。 「黑魁,你聽懂了嗎?」方非心裡一陣隱痛,「好奇怪啊,我想起了這句話,可又忘了在哪兒聽過」。可是,死亡真的很好啊,我還是希望爸媽活著,黑魁,爸爸是個好人他最高興的就是教我寫字,他送給我的毛筆,我還留著呢…… 「媽媽教人彈琴。現在大家都彈鋼琴,學古琴的人很少。可是媽媽常說,彈鋼琴要激情澎湃,彈古琴卻要心如止水,這世界上激情澎湃的人多,心如止水的人少……心如止水,我也做不到啊,我彈著彈著就會睡著要是,要是他知道我和人打架,還不知道怎麼想呢……」 多少天來,方非把傷痛深埋心底,從來沒向人吐露過一句。這是不知怎的,竟把老黑狗當成了最親密的朋友,把對父母的懷念絮絮地說了出來。老狗默默的聽著,不時嗚咽一聲,伸頭蹭一蹭方非的胳膊。 天色漸漸黑盡,方非的心也平靜下來,他沖著黑狗歎氣:「黑魁,這些話我只跟你說,你可不要告訴別人!」黑魁盯著方非,默默的點了點頭。 方非心中驚訝:「這狗兒真靈,幾乎跟人一樣。」他的膝蓋更加疼痛,只好一瘸一拐的推車回家。路過一家雜貨鋪,黑魁停了下來,歪著頭向店裡張望。 鋪子裡的小電視正在播報本地欣慰。夠看電視,實在稀奇。可是方非並沒有留意,他的目光也被那條新聞吸引了。 電視裡,主持人一臉嚴肅:「今天上午十點左右,動物園的鳥語林遭到了一群蝙蝠的襲擊。她們衝破鋼絲護網,吃光了林中的鳥兒,就連最大的金雕也沒能倖免……」畫面切換到鳥語林,圖像模糊不清,下面注明手機拍攝。 螢幕上滿是鳥類殘骸,一個女飼養員正在抹淚,一個男飼養員用捕鳥網扣住了一直碩大的蝙蝠。蝙蝠左沖右突,發出尖厲怪叫,兩隻血紅眼珠,射出奇異的光芒。 「張教授,您見過這樣的蝙蝠嗎?」主持人向一位老者討教。 「沒,沒有」張教授擦了擦頭上的汗。 「蝙蝠不是夜裡活動嗎?」 「蝙蝠夜裡活動,那是因為昆蟲多在夜間出沒,久而久之,蝙蝠視力退化,發展處一套聲呐系統。我們知道,鳥兒是白天活動的,呃,如果這些蝙蝠以鳥類為食,那麼白天活動也很合理……」 「有吃鳥的蝙蝠嗎?」 「秋季食物短缺時,歐洲的大山蝠會襲擊鳥類,可那都是小型的鳥雀,比如麻雀和斑鳩,可是——」張教師下意識支起身子,「絕不包括成年的金雕,成年金雕翼長兩米,是大山蝠的四倍」 「這些蝙蝠為什麼以鳥類為食?」 老頭兒給這些人逼得走投無路,一個勁兒擦汗:「我說過,這是一個危險的變種,我想好好研究……」這時捕鳥網撕開一道縫隙,蝙蝠鑽了出來,沖著鏡頭瞥了一眼,刷的一聲飛走了。 「真是一場謀殺,蓄謀已久,來去匆匆!」主持人一臉凝重,「我們沒有捉到蝙蝠,但瞧剛才的畫面,蝙蝠正在看著我們……」 電視裡反復播放蝙蝠觀望鏡頭的畫面,紅眼珠溜溜亂轉,方非只覺那雙眼睛盯著自己,仿佛在說:「你逃不掉的,我正在看著你呢!」 他像是著了魔,呆呆的站在那裡,直到雜貨店的老闆長籲短歎,他才醒過來,可是低頭一看,老黑狗不見了。 回家時大門虛掩,門縫裡透出燈光,方非知道伯祖母為人小心,只要在家,必定插上門閂,就算不在,也要加上一把大鎖,所以暗自奇怪,輕輕推開了院門。 桌上飯菜已冷,伯祖母不再客廳,方非鼻青臉腫,害怕老人盤問,他溜到衛生間,打算梳洗一下。 途經老人臥室,門裡傳出激烈的爭吵聲:「這件事不行」說話的是伯祖母,斬釘截鐵,聲音裡透出一絲焦慮。 方非不由豎起耳朵。沉寂了時許,伯祖母又說,「要是不嫩歸化,神光洩露,全都完了沒錯,對頭是來了,可他不是那個人直覺?四十八年的等待就憑一句直覺住口,想一想,從古到今,你犯了多少錯」 爭吵聲越來越響,放飛忍不住大叫:「伯祖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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