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4:西城八部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此時長鞭均在外門,收鞭回擊也是不能,少女一咬牙、左手—翻,多了一把亮汪汪的匕首,挽起一抹刀光,剌向樂之揚的面門。樂之揚只看穿了鞭法的節奏,忽然多了一把匕首,鞭匕齊出,節奏大大生變。他的「靈感」之術不過初窺門徑,遇上如此變故,登時應對不及。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險」,長鞭適於遠攻,匕首適於近守,正好彌補上鞭法破綻,樂之揚躲閃不及,但覺手臂一涼,登時血染衣袖。

  少女一招得手,喜不自勝,但見樂之揚手忙腳亂,當即匕首虛晃,右手長鞭一抖,刷地纏繞回來。樂之揚防了匕首,忘了長鞭,顧此失彼,忽覺渾身一緊,已被鞭子纏了,兩圈。他欲要掙扎,鞭上奇勁湧來,深深陷入皮肉,少女嬌叱一聲,陡然發力,樂之揚身不由己,登時摔倒在地。

  少女看著對手,嬌喘微微,香汗淋漓,想到方才所受屈辱,不由惡向膽邊生,狠踢了兩腳,封住樂之揚的穴道,俯下身子,咬牙說:「狗道士,你想怎麼死?」

  樂之揚心知這一次難逃劫數,索性笑道:「我想吃西瓜撐死。」少女一愣,啐道:「如今是深秋,哪兒來的西瓜……」忽又明白對方的詭計,冷笑說,「狗道士,死到臨頭,還敢胡說八道?」

  「誰不會死?」樂之揚說道,「總有一天,你死得比我還慘。」

  少女道:「怎麼?我宰了你,誰還能替你報仇不成?」

  「有啊。」樂之揚笑嘻嘻說道,「老天爺替我報仇。」

  「呸!」少女啐道,「你是什麼東西,也能勞動老天爺?」

  「你不信麼?」樂之揚慢條斯理地說,「你殺我用匕首,老天爺殺你,用的是時光。」

  「時光?」少女原本一腔殺意,恨不得在樂之揚身上捅幾十個透明窟窿,聽了這話,只覺新奇有趣,竟不忍心立刻下手,喝道,「盡胡說,時光也能殺人?」

  「怎麼不能?樂之揚關笑容不變,婉婉道來」天下最淒慘的死法,莫過於慢慢老死!你若活到八九十歲,頭髮掉光,皺紋滿面,牙齒一顆不剩,看上去就像是風乾了的橘子皮。那時節,你想打人罵人,偏偏有氣無力,躺在床上,也會屎尿齊流。大家看到你,都會遠遠躲開,剩下你一個人,獨孤軟弱,無可奈何……」

  「夠了,夠了……」少女渾身汗毛直豎,禁不住捂著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才不會老,更不會死……」

  樂之揚笑道:「自古皇帝老兒也難逃一死,難道你比皇帝還厲害?我今天死了,死得青春年少,等你死的那天,卻是又老又醜。咱們陰曹地府相見,那情形—定有趣極了。」

  少女一聽,猶豫起來,沉吟道:「這麼說,我殺了你倒是便宜你了?」樂之揚忙說:「對呀,最好讓我也慢慢老死,這樣才算公平合理」

  少女看他一眼,冷笑道:「你想得美,哼,我不殺你,讓你陪我慢慢老死……」

  「陪你老死?」樂之揚還沒還過神來,少女匕首向下,抵住他的下身:「狗道士,我閹了你,把你變成一個太監,守在宮裡跟我作伴。」

  樂之揚不料弄巧成拙,一時目定口呆,但覺匕首冷冰冰掠來掠去,登覺下身酥麻,渾身發軟。

  見他恐懼,少女越發快意,笑道:「怎麼?害怕了?哼,你敢用那招、那招『竹筍子炒肉』,這就是你的下場。」

  「也罷!」樂之揚歎一口氣,「還望下手之前,告知你的名號,讓我知道栽在誰的手裡。」。

  少女見他至此地步,依舊神氣自若,心中也是暗暗稱奇,正要自報名號,忽聽門外傳來一個清軟的聲音:「她是含山公主,也是我的妹妹。」

  樂之揚聽出是朱微的聲音,歡喜得幾乎叫出聲來。含山公主臉色大變,應聲跳起,死死盯著門外,目光變幻數次,忽地咯咯笑道:「寶輝,你來的真巧,再遲一步,這紫禁城裡怕又要多一個太監了。「

  殿門吱呀洞開,朱微走了進來,衣淡如水,人淡如菊,手挽一支帶鞘長劍,面容恬靜自若,映照淡淡月華。

  樂之揚心跳加劇,望著小公主張口要叫,可是一團熱氣堵住噪子,只覺鼻酸眼熱,險些流下淚來。朱微也看了他一眼,眼中也是悲喜雜糅,雙頰浮起一抹紅雲,口中卻冷冷說:「道靈,你受苦了。」

  "道靈」二字入耳,樂之揚猛可念及身份,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忽聽朱微又說:「含山,有什麼你沖著我來,不要為難道靈。」

  「我偏要為難他。」含山冷冷一笑,「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含山。」朱微輕輕皺眉,「別忘了,道靈和師父一樣,都是父皇的客人。」

  「父皇,哼,又是父皇。」含山緊咬嘴唇,眼裡透出一股不甘,「從小到大,父皇就會疼你,從不把我放在眼裡。哼,你又哪一點兒比我強?我媽是妃子,你媽也不是什麼皇后;你哥哥是甯王,我哥哥也是遼王。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把你捧上天,三哥、四哥、大姐、二姐,個個都說你好。父皇生了病,不要妃子相陪,偏要你這小丫頭去服侍。哼,人家都討好你,我偏偏就不服氣。照我看來,你就是個又虛偽、又狡猾的小賤人。」

  朱薇天性和善,不喜與人鬥嘴,聽了這話,面紅耳赤,不知如何反擊。樂之揚大為不忿,揚聲說:「她是小賤人,你就是小淫婦。」

  含山勃然大怒,厲聲道:「你罵誰?」樂之揚道:「你不是淫婦,怎麼深更半夜把一個大男人騙到這兒來?」

  含山氣得跺腳:「狗道士,我找你來,是要你演示一遍『奕星劍』,找出劍法破綻,再打敗這個小賤人,哼,狗道士,聽懂了嗎?」

  樂之揚笑嘻嘻說道:「我是狗道士,你就是豬公主。」含山一愣,驀地聽出他一語雙關,登時目光森寒,厲聲說:「好桂,你這話大逆不道,我要砍掉你的狗頭。」

  朱薇知道她說得出做得到,又怕樂之揚性子一起,強項到底,當下說道:「含山,你約我來這兒比武,我來了。道靈無辜,你把他放了。」

  「不行。」含山怒道,「這小子一再冒犯我,我非閹了他不可。」朱微目有怒色,沉聲說:「含山,你一意孤行,就不怕父皇震怒麼?」

  「震怒又如何?」含山揚起臉冷冷說道,「父皇再不疼我,我也是他女兒。我才不信,為一個狗道士,他會要我的命?」

  朱微秀眉鄒起,耐著性子說:「含山,你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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