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4:西城八部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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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聽了這話,想了想,忽而笑道「牛鼻子,聽你這麼一說,倒是解開了朕一個大大的心結。即便如此,正如漢武帝所說:『吾當其勞,遺逸與汝』,朕能做的事情一定做完,決不留給後代子孫!」說到這兒,豪氣頓生,看了朱微一眼,臉上流露出慈祥笑容,「牛鼻子,你這次入宮,本是見不著微兒的。」 席應真一怔:「為何見不著?」 「這還不明白?」朱元璋掃他一眼,忽地哈哈大笑,「因為我已將她許了人了!」 席應真「啊」了一聲,樂之揚卻如挨了一記悶棍,兩耳嗡嗡作響,渾身熱血亂竄,好在他低頭垂目,無人看見他的臉色。樂之揚心亂如麻,想要抬頭去看朱微,可又不知怎的,心中酸熱交加,鼓不起抬頭的勇氣。 忽聽席應真徐徐說道:「不知道是哪一個男子有這樣的福氣?」朱元捧說道:「長興侯狄炳文的兒子耿璿。」 「長興侯國之干城、忠貞難得,他的兒子想也不錯。」 「馬馬虎虎。」朱元璋口氣冷淡,「那孩子人才尚可,可要配合微兒,朕也不太滿意。」 樂之揚聽到這兒,精神稍稍振作,側起耳朵,盡力傾聽。只聽席應真說道:「既不滿意,為何許婚?」 「以朕看來,天下男子,誰也配不上朕的這個女兒。按說她早該嫁人,可是朕挑來挑去,始終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幾年逆案叢生、公侯蕩盡,貴戚子弟越來越少,寡人看來看去,也只有長興侯的兒子差強人意。定下以後,本該年中成婚,可這半年朕一直抱恙,宮中妃嬪服侍,又無人能迎合寡人的性子。只有微兒蘭心蕙質、知音解語,有她在朕身邊,朕的心情才會舒坦一些。因此緣故,朕不忍放她出宮,微兒也情願推遲婚期,留在朕身邊服侍。唉,只是這麼一來,倒誤了她的終身大事……」 忽聽朱微幽幽說道:「女兒寧可終身不嫁,一輩子服侍父皇。」樂之揚的心應聲一顫,轉眼偷看,朱微臉色蒼白,愁眉不展,兩眼看著地面,眼裡透出一絲茫然。 「孩子話!」朱元璋大皺眉頭,「女孩子哪兒有不嫁人的?朕已年過古稀,自古帝王,活過七十的也很少見。再往後去,時日無多,孩子們中間,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玟和你,再過幾曰,十七兒回京,朕讓他親自送你過門……」 朱微聽到這兒,咬了咬嘴角,眉宇微微顫動,眼眶一點點地潤紅了,朱元璋見她神氣,縱是鐵石心腸,一時也覺淒然,歎道:「好孩子,朕知你孝順。但親如父女,也有天人永隔之時,你若終身有靠,為父也好放心。」 朱微淚如走珠,奪眶而出,身子微微發抖,似乎竭力忍耐,才沒有放聲大哭。朱元璋越發憐惜,拍拍她手,說道:「別哭,朕最討厭人流淚了。來,撫琴一曲,為父皇助興。」 朱微默默點頭,擦乾眼淚,坐了下來,撫著那一張「飛瀑連珠」,彈起「普庵咒」來,這一曲是普庵禪師所作,大得空靜悠遠之意,頗能安神止息、消去胸中煩惡。 這時宮女呈上藥來,冷玄接過,嘗了十勺,但覺無事,方才遞給朱元璋。老皇帝看著湯藥,大大皺眉。朱微忙說:「父皇」 朱元璋聽到這一聲,無奈搖了搖頭,舉碗一口喝了,跟著將碗一擱,眼裡透出殺氣,「微兒,若不是看你面子,這些狗太醫一個也別想活命。」 席應真笑道:「天下醫理大致相通,陛下殺了他們,後來人只怕更糟。」朱元璋掃他一眼,揚起臉說:「牛鼻子,這話也只有你能說,換一個人,朕砍掉他的腦袋。」 席應真笑了笑,漫不經意地說:「這幾年,陛下砍下的腦袋還少麼?, 「還不夠。」朱元璋一拍桌子,,朕死之前,還有四件事未了。」席應真笑道:「哪四件事?」 朱元璋扳起指頭,森然說道:「東島、西城、蒙元、鹽幫,這四害不除,朕死不瞑目。」 樂之揚聽了這話,心中又是一驚:「朱元璋也知道西城?西城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隱隱猜到因由,可又不敢斷定。 「蒙兀強寇大敵,不能不防!」席應真沉吟一下,「至於其他三者,不過江湖中人,能成多大氣候?東島龜縮海外,西城遠在昆侖,至於鹽幫,根源在於官鹽,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有利可圖,就很難完全根除。」 「牛鼻子光會說嘴。」朱元璋重重冷哼一聲,「鹽幫近年坐大,號稱三十萬之眾,一旦天下有變,豈不又是一個張士誠?但鹽幫越壯大,寡人越高興,好比一群鳥雀,如果散落林中,寡人逐一射殺,大是耗時費力,但若全都進了一隻籠子,一把火就可以燒個乾乾淨淨。」 席應真笑道:「看樣子,陛下已經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算不上,小有些眉目罷了。」朱元璋淡淡說道,「鹽幫烏合之眾何足道哉?縱有三十萬人,也比不上一個人厲害。」 「自然,自然。」 席應真哈哈大笑,「放眼天下,誰又比得上陛下厲害?」 「朕可沒說自己。」朱元璋冷哼一聲,「牛鼻子,你不要裝呆,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誰啊?」席應真一臉驚訝,「老道避世已久,不知陛下所指。」 朱元璋看他時許,一字字地說:「西城之主樑思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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