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4:西城八部 | 上頁 下頁


  樂之揚遲疑「這件事,她、她怎麼一個字也沒有提過?」

  席應真笑了笑,問道:「跟你說了,你又如何?」

  樂之揚一愣,心想自己如果知道,一定會百般阻止。席應真看出他心中所想,點頭說:「是啊,你若知道,必會阻止。但她不願跟你翻臉,所以趁你不在方才下手。所以說,小姑娘縱然厲害,對你卻有許多不忍,如果你真對她有心,她一定不會離開半步。唉,我本以為,你二人共經患難必生情愫,誰知道彩雲易散、鴛夢難諧,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竟然拒人於千里之外。」

  老道士說得萬分直白,樂之揚呆了呆,忽一咬牙,跪了下來。席應真不勝驚訝,忙問:「小子,你這是幹嗎?」

  樂之揚面紅耳赤,悶了半天,方才說道:「席道長,有一件事,我說了,你可不要責怪我。」席應真點頭道:「你先—聽聽。」

  樂之揚便從誤入皇宮說起,將結識朱微、互生情愫,直到設計離宮,又與朱微分開的經過一一說了。

  席應真聽得驚奇不已,一雙長眉連連挑動。待他說完,沉默良久,方才拍手歎氣:「原來你一身內功出自『靈道石魚』,無怪圓融自在、淵深莫測。更叫人想不到的是,你的意中人竟是我的徒兒。」說到這兒,他大皺眉頭,想了想,又連連搖頭,「可惜,可惜,樂之揚見他神氣,忙問:「可惜什麼?」

  「可惜朱元瑋出身寒微,稱帝以後,唯恐世人輕視,較之常人更加看重門第。他若知道此事,必定殺你而後快。此人心如鐵石,決定的事無人可以左右,縱然如我,也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道長說的是!」樂之揚悻悻說道,「但不知為何,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離她越遠,思念越深,就連做夢也常常夢見她,每一次吹笛,耳邊都是她的琴聲。唉,我也不求別的,只要在她身邊,偷偷看她—眼就好。」

  「小子鬼迷心竅!」席應真大搖其頭,「你看到又能如何?她是皇家女兒,早晚都要嫁人,那時你一邊瞧著,白白增添苦惱罷了。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是聰明人,何不運慧劍、斬情絲,斬斷這一段孽緣?」

  樂之揚聽了這話,心潮一陣翻湧:「是啊,我也想一了百了,所以才會前往東島,本想隔著一片大海,或許可以把她忘掉,但到頭來,心中的苦惱只有更深。想到這兒,他心灰意冷,起身說道:「也罷,方才這些話,都是我心血來潮,一時胡說罷了。」

  席應真洞明世事,深知尊皂有分、天地懸絕,樂之揚一番癡心,勝有始無終。但他與樂之揚忘年之交、性情相得,艦島上,承蒙他捨生忘死,方才留得性命。

  老道士身在玄門,卻很看重「恩義」二字,故而寧可經受「逆陽指」之苦,也不肯為雲虛刺殺朱元璋。如今眼看樂之揚為情所苦,他的心裡也大為煩惱,既想成全他的癡心,又覺此事太過勉強,思詢再三,開口道:「慢著。」

  樂之揚本已絕望,聽了這話,精神一振,停下來看著老道士,兩隻眼睛閃閃發亮。

  「只是要見微兒,倒也不是全無辦法。」席應真歎一口氣,苦笑說道,「這樣吧,你扮成道童,跟我一起前往京城。微兒是我的弟子,我到了京城,必會進宮見她,那時我藉口病重,讓你一旁服侍,自然而然就能見到她了。」

  樂之揚大喜過望:「好啊,道長好辦法。」

  「好個屁。」席應真怒哼一聲,「小子』你先別高興,你必須得依我三條。」樂之揚笑道:「別說三條,三百條也行。」

  席應真看他得意忘形,不由大皺眉頭,瞪了樂之揚一陣,方才徐徐說道:「第一,你曾經入宮,樂之揚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你扮成道士,當用道號。我下一輩是『道』字派,你的內功來自靈道人,就叫做『道靈』好了。」

  樂之揚笑道:「好,道靈就道靈。」心裡卻想:「道靈,盜鈴,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第二,你見了微兒,不得相汄,更不能做出逾之事,如果惹出事來,我也救不了你。」

  樂之揚想了―下,點頭說:「好,我盡力而為。」

  席應真看出他心口不一,不由微微苦笑:「至於第三,如非必要,不得顯露武功。你的武功與我不同,一旦顯露,惹人猜疑。」

  「這個不勞你說。」樂之揚笑嘻唁說道,「我逆練《靈飛經》,一身真氣亂七八遭,要用武功也不容易。」

  席應真聽了這話,忙問究竟。樂之揚只好說出反吹《周天靈飛曲》,以至於經脈受阻,不能運用內功的事情。

  老道士更為感動,沉默了半晌,方才歎道:「好孩子,你經脈受阻,竟是因我而起,唉,老道士欠了你一份人情!」

  「道長何必客氣,樂之揚滿不在乎,「如今我不痛不癢,吃喝拉撒一切照常,雖說眼下不能運氣,過一段日子,也許就好了。」

  席應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心中尋思:「這孩子真是不知輕重,靈道人何等人物,他的內功心法又怎能隨便修改?這樣的上乘內功,一旦出了岔子,又豈是說好就好的?天幸他修為尚淺,只是廢了內功,如果修為太深、走火入魔,只怕連性命也保不住。」

  想到這兒,憂心忡忡,但怕樂之揚恐懼,故而隱忍不說,只是默默點頭。

  兩人用過早飯,啟程出發。當日進入定海縣城,樂之揚拿出樂韶鳳留下的金葉子、換了銀兩,買了一輛馬車代步,又照席應真吩咐,找裁縫定制了兩件道袍。

  回到客棧,席應真先讓樂之揚穿好道袍,樂之揚對鏡照影,心中擔憂,說道:「我的模樣沒變,會不會叫人認出來?」

  席應真搖頭說「比起兩年之前,你高了壯了,加上風吹日曬,膚色變黑,相貌也有改易,再加這一身道士裝束,可謂—換骨,不復當年模樣。」他頓了頓,又說,「朱元遵當你死了,先入為主,不會深思,如果只見一面,倒也無關緊要;冷玄眼光厲害,沒準兒認出你來,但也沒關係,你逃出紫禁城是他一手所為,他心裡有鬼,一定不敢拆穿;唯一可慮的是微兒,她癡心柔腸,如果認出你來,忘情失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樂之揚想到和朱微見面的情形,心子評評狂跳,恨不得馬上趕到紫禁城。席應真述說利害,本意望他知難而退,誰知適得其反,更曾他的渴慕之心,看著這小子躍躍欲試,老道士無奈之極,只好搖頭歎氣。

  住了一晚,次日駕車北上。席應真沿途醒來,就向樂之揚傳授道家禮節。樂之揚學了兩日,舉手投足,倒也有模有樣。又想玉笛是朱微所贈,見面之時,一定露出馬腳,故而經過一處市鎮,買了一支湘妃竹笛掛在腰間,卻將空碧笛和真剛劍放在一起,用錦囊包裹起來。

  不久進入應天府地界,當真風物繁華、人煙埠盛。樂之揚久別中土,再見京都人物,心中不勝感慨。

  這一日,望見京師城樓,席應真忽道:「小子,先別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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