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樂之揚頹然坐下,雙手抱膝,滿心茫然,過了半晌,不聞少女動靜,他心生恐懼,伸手摸去,但覺葉靈蘇身子滾燙如故,口鼻間卻有微弱的呼吸。

  少女還活著,樂之揚松了一口氣,意興快快,橫起笛子吹了幾聲,樂聲縈繞耳邊,久久也不散去。聽著笛聲,他的心裡忽然一動,想起在海邊吹奏《周天靈飛曲》的情形,一開始,笛聲遇風就散,吹到後來,笛聲衝破狂風,能夠傳到極遠的海上。

  樂之揚一跳而起,連罵自己糊塗,心想:「我的叫聲不能及遠,難道笛聲就不能及遠麼?」

  意想及此,狂喜不禁,樂之揚定了定神,橫笛吹奏起來。他神與意合、聲氣相通,體內真氣流轉,身外靈曲飄飛,笛聲被逼成了細細的一縷,穿過亂石間隙,送出燕子洞口,嗚嗚咽咽,風吹不散,曲曲折折地飄向遠方。

  他吹了一遍,又吹一遍,如此吹笛,貫注全身之氣,極為消耗心力。樂之揚饑渴交加,吹奏一久,只覺頭暈眼花,身子空虛乏力,吹到高昂之處,屢屢吹不上去。儘管如此,一想到身邊的少女,他又強打精神,拼命送出笛聲。

  斷斷續續,吹了兩個時辰,夜晚逝去,天光又亮,樂之揚的心裡幾乎絕望,忽地一口氣上不來,丟開玉笛,坐在地上,身子一陣陣發軟,神志也昏沉起來。

  這時間,地皮突然震動,耳邊傳來轟隆之聲。樂之揚抬眼一看,光明耀眼,一塊大石徐徐挪開。

  樂之揚又驚又喜,眯眼看去,缺口處站了一道人影,高高瘦瘦,挺拔不群。

  「雲島王!」樂之揚衝口而出。雲虛卻不瞧他,縱身入內,抱起葉靈蘇,看了一眼,掉頭就走。

  樂之揚跟出洞外,還沒站穩,忽覺手臂劇痛,轉眼看去,雲裳目光如劍,狠狠刺來。樂之揚來不及申辯,臉上如遭斧劈,兩眼一黑,登時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有了知覺,一股疼痛鑽心入腦,樂之揚努力張開雙眼,左眼勉強可以視物,右眼連帶面頰高高腫起,只能眯成一道細縫。

  正覺四周眼熟,忽聽有人說道:「醒了嗎?」樂之揚掃眼看去,童耀坐在床邊,瞪眼直視過來。

  樂之揚松了一口氣,原來他已回到了邀月峰下的住所,摸一**口,《靈飛經》貼身收藏,尚未被人取走,玉笛也在身邊,摸來冰冰涼涼。他稍稍放心,掙扎起來,但覺半邊頭疼,伸手一摸,不由得破口大駡:「雲裳那個混帳東西。」

  童耀歎道:「那小子還算手下留情,要不然,你這顆腦袋也被他擰下來了。」「葉靈蘇呢?」樂之揚始終記掛少女。

  童耀還沒開口,門外一個聲音冷冷說道:「她已經好了。」童耀應聲跳了起來,叫道:「雲島王!」

  雲虛走了進來,看了看樂之揚,扔出一個小瓶,童耀接過一瞧,眉開眼笑,轉向樂之揚說道:「還不謝過島王,這可是療傷的聖藥。」

  樂之揚略略欠身,說道:「明鬥……」雲虛擺了擺手,眼裡精光轉動:「來龍去脈我都知道了,這幾天的事情你最好爛在肚子裡。」說到這兒,陰森森看了少年一眼,「你若信口開河,可別怪我下手無情。」

  樂之揚莫名其妙,轉眼看向童耀,後者也是一臉茫然

  「還有一件事。」雲虛皺了皺眉,「從今往後,不許你再見蘇兒,如有違犯,我打斷你的雙腿,丟進海裡喂魚。」

  樂之揚驚怒交集,大聲說:「她來見我怎麼辦……」話音未落,後腦挨了一掌,童耀呵斥道:「臭小子,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你算什麼,值得她來見你?」

  雲虛卻沒有發作,深深看了樂之揚一眼,說道:「她來見你,你也不要理會。」說到這兒,他又掃了童耀一眼,「童管事,他是你手下的雜役,如果犯我禁令,你跟他同罪並罰。」

  「好說,好說。」童耀拭去額上汗水,恭送雲虛出門。

  樂之揚見他走遠,納悶道:「童管事,明鬥在哪兒?」

  「明鬥?」童耀兩眼上翻,「你問那廝幹什麼?」

  「他沒有離開東島?」樂之揚遲疑一下,「或者受到責罰?」童耀瞧他時許,搖頭說:「沒聽說過。」

  樂之揚更加疑惑,尋思葉靈蘇傷勢好轉,必定會向雲虛說出明鬥的劣跡,明鬥留在島上,一定難逃公道。正思量,忽聽童耀又說:「小子,這兩天一夜,你跟葉靈蘇真的在一起嗎?」

  樂之揚點了點頭,童耀皺眉道:「你跟她……」樂之揚搶著說道:「我和她清清白白,決無不軌之事。」

  童耀盯著他看了又看,但覺不似說謊,搖頭歎道:「你倆一起失蹤,鬧得島上沸沸揚揚。只是奇怪,以雲虛的脾氣,沒有責罰你不說,還給你送藥療傷?奇怪,真是奇怪極了!」

  樂之揚不覺苦笑,童耀想到雲虛的訓誡,也不好刨根問底,歎一口氣,搖頭走了。自此以後,島上眾人見了樂之揚,看他的眼神便與眾不同,就連農夫們也覺好奇,偷問他與葉靈蘇之間的事情。樂之揚絕口不提,但他越是不說,越是惹人猜疑。

  事發後第二天,江小流也趕了過來,他一反常態,少言寡語,眼神也很奇怪,一再旁敲側擊,詢問樂、葉二人的關係。樂之揚又好氣又好笑,只說什麼也沒發生。江小流一臉的不信,離開之時,很是無精打采。

  樂之揚留意「飛鯨閣」的動靜,發現數日過去,明鬥毫髮未損,仍是「鯨息流」的尊主,就連四個劣徒也是安然無事。有一次,四人經過海邊,看見樂之揚時,個個得意洋洋,沖著他大聲咒駡。

  樂之揚心生狂怒,恨不得沖到雲虛面前大聲質問,可轉念一想,這其中必有名堂。雲虛知道明鬥作惡而不懲罰,足見兩人之間有著某種默契。樂之揚甚至於猜測,雲虛不讓自己說出實情,與其說是顧全葉靈蘇的名節,倒不如說是掩蓋明鬥的惡行。

  他越想越氣,輾轉難眠。這一晚,他登上邀月峰頂,對著海天吹笛解悶。吹了一會兒,望著漫天星斗,不知怎的,忽地想起了星隱谷裡的囚犯,尋思:「聽那人的口氣,似乎認識老爹,也許從他口中,能夠找到老爹被害的原因。」又想起那人吟過的離別詩,心頭登時一動,抬頭看去,月將中天,已過二更。

  樂之揚下了山峰,向星隱穀逍遙走去。走了二裡有餘,前方燈火搖曳,當即隱身一旁,只見兩個弟子手提氣死風燈,說說笑笑,一路走來。再往前去,也有巡邏之人,正遲疑,忽聽「梆梆梆」敲響三更。巡邏的弟子一哄而散,道路上也冷清下來。

  樂之揚縱身疾行,不久來到星隱谷上方。正要下去,忽聽一聲慘叫,他吃了一驚,慌忙縮身後退。

  「這滋味兒好受麼?」一個聲音從穀底飄起,聽起來甚是耳熱,「那件事,你到底答不答應?」

  但聽一陣喘息,一人呵呵笑道:「答應個屁。」聲音蒼勁沙啞,正是谷中被囚的老者。

  「有骨氣!」問話的人冷哼一聲,老人又是兩聲慘叫,儼然受了某種折磨。

  樂之揚義憤填膺,正要衝上前去,忽聽老人說道:「雲虛,你有本事就讓我死了,這樣婆婆媽媽,也算是個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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