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靈飛經2:東島門人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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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流一去,楊風來也嚷著要走。明鬥擺手道:「我再問他兩句。」 「問什麼?」楊風來不耐道,「若問這玉笛的事,他老子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還有什麼好問的?」明鬥笑了笑,轉身說:「樂之揚,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樂之揚悶悶說道:「義父養我一場,我要為他守孝。」 「不妥!」明鬥連連搖頭,「只看令尊的死狀,手法新奇歹毒,若非血海深仇,誰又會下這樣的毒手?你活到如今,全因人不在家,要不然早叫人一窩端了,你若留在此間,別說報仇,恐怕連小命也保不住。」 樂之揚聽得發呆,施南庭與楊風來也覺詫異。明鬥為人自私多詐,今兒怎麼會大發慈悲,替人想得如此周到?正覺納悶,樂之揚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依我看,先把屍首下葬,守一晚也就夠了,我們三個人陪著你,那兇手不來便罷,來個更好。」明鬥話沒說完,楊風來嚷了起來:「誰要在這兒留一晚?要留你留,我可不留!」 明鬥笑道:「楊風來,我們此來中土,所為何事?」楊風來一呆,沉吟道:「別的事都辦妥了,只有一事未完。臨出島時,島王曾經吩咐,來中土之時,遇上無父無母的佳弟子,多收幾個,帶回島去。」 「虧你還記得!」明鬥點頭笑道,「從中土引入新人,一來壯大我島實力,二來激勵島上的後輩。雲島王也說了,此來中土,別的都是小事,唯有選材之事,關乎東島興衰,千萬不可大意。」 楊風來一臉狐疑,盯著樂之揚道:「你要帶他回島麼?此人的來歷不清不楚……」明鬥擺手笑道:「來歷全都在樂韶鳳的遺書裡面,何謂不清不楚?樂韶鳳身為祭酒,掌管樂部,放在古代,就是九卿之一,有一兩件珍貴樂器,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別說玉笛,就這一張唐琴,也不是尋常人家該有的。」 楊風來將信將疑,盯著施南庭說:「施尊主,你怎麼說?」 施南庭看了樂之揚一眼,點頭道:「此子根骨上佳,當是可造之材。他入我東島,一能避禍,二來練成武功,也可為父報仇。但不知他本人意下如何?」說完這話,三人都盯著樂之揚一言不發。 樂之揚猜想朱元璋與義父的死有關,東島與朝廷為敵,若要與朱元璋抗衡,普天之下,似乎只有東島可去。正如施南庭所說,入了東島,一能避禍,二可報仇,正是一舉兩得之事。他忽遇慘變,恨火燒心,不及多想,張口便說:「我願去東島!」 三尊相視而笑,明鬥拍手道:「好,有這一句話,你就是我東島的人了。」楊風來道:「話可不能這樣說,雲島王看過,才可算數,施尊主,你說是麼?」施南庭默默點頭,看著樂之揚若有所思。 不久棺木送來,江小流帶了幾個民夫,在屋後挖了一坑,將樂韶鳳落葬。那張古琴本是老頭兒的愛物,自也隨之陪葬,而後眾人搭起棚子,燒紙守夜。江小流一輩子沒花過這樣多的錢,自覺手裡闊綽,於是胡作非為起來,買了兩大車香燭紙錢、靈物紙馬,說是樂老爹活著時窩囊,死了以後理應風風光光,去地府裡做個闊佬。 樂之揚投入東島,東島三尊出於禮數,也在棚中相陪。樂之揚偷偷叫過江小流,將去東島的事說了。江小流一聽,跳起三尺,高叫:「什麼?你走了,我怎麼辦?誰陪我聽書看戲,將來跟人打架,沒有你幫手,豈不只有挨揍的份兒?」樂之揚搖頭說:「你跟我不同,你有爹有媽,不便遠行。」 江小流悻悻說:「有爹媽又怎樣?我媽見了我,不是罵,就去那個勞什子東島,行不行?」 兩人一起長大,樂之揚也不忍與他分開,找到三尊,說了此事。楊風來一聽,張口就叫:「不行,那小子斜眉吊眼,一臉的痞相,根骨也是平常,收到島上,非給島王罵死不可。」樂之揚一聽,暗暗生氣,揚聲說道:「他是我朋友,你罵他就是罵我,好啊,他不去東島,我也不去了!」 楊風來黑臉漲紫,跳了起來,手指頂著樂之揚的鼻尖:「狗東西,你還上臉了,東島沒了你,難道會翻過來不成?不去就不去,楊某人才不稀罕。明鬥,施南庭,咱們走,這樣的臭小子,活該留在這裡送死。」 樂之揚大怒,轉身要走,忽聽明鬥笑道:「楊風來,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資質這種事情誰又說得准呢?有的人天分不高,但勤奮用功,一樣可成大器。我看這江小流為人機靈,處事幹練,即便練不成一流的武功,島上還有許多雜務,也得這樣的人管一管。」楊風來一聽,猶豫起來,看了看施南庭,後者略略點頭:「明尊主言之有理,天下事並非只有武功。他二人一起長大,義氣深重,不願分別,若是因此拒收,倒顯得本島不近人情。」 楊風來甩袖怒道:「好,好,你們兩個總有道理,反正我瞧來瞧去,也沒瞧出兩個小崽子的好來,到時候島王不高興,你們別牽扯我進來!」 樂之揚忙找江小流說了,江小流眉飛色舞,喜不自勝。樂之揚又說:「我們明日就動身,你不去家裡道聲別麼?」江小流瞎了一聲,說道:「我要回家一說,我老爹非打斷我的腿不可。他不是常要攆我出門嗎,我如今自願出門,正合了他的心意。」 樂之揚素知他與父母不和,此行大有賭氣的意思。但若去了東島,學成一身本事,也好過他在秦淮河邊遊手好閒。這麼一權衡,笑一笑,也就不再多勸。兩人從未出過遠門,當下聚在一起,對將來的日子好好憧憬了一番。依了江小流的意思,恨不得插上雙翅,連夜飛去東島。 次日清晨,樂之揚拜別義父墳塋,但見泥土未幹,心中悲慟,哭了一場,揮淚而去。出發時,回望宮城,朱微的音容忽又湧上心頭,如果朱元璋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將來見了朱微,又該如何自處?樂之揚想到這兒,又不覺自嘲自笑,兩人身份懸殊,哪兒還有再見的機會?相處的那幾日,真如一場荒唐離奇的大夢,這時回想起來,就好像不曾發生過一樣。 江小流見他悶悶不樂,以為他傷心義父去世,故而千方百計插科打諢,只求逗他一樂。樂之揚少年心性,縱使傷心,也無法持久,不過半日工夫,也就按下愁思,有說有笑起來。 東島三尊本來大陸辦事,此時諸事已了,故而一路向東,打算乘船返島。楊風來自視甚高,瞧不上樂、江二人,一路上愛理不理;施南庭為人持重,也是少言寡語。 明鬥偶爾與兩人說笑,可是眼角餘光總是不離樂之揚的玉笛。他貌似灑脫,內心卻貪財好利。「空碧」乃稀世之寶,明鬥一見,恨不得馬上據為已有,只是他礙於身份,不好強取豪奪,所以一反常態,力主將樂之揚召入東島,心想這麼一來,無異於把他捏在了手心,到那時隨便想個法子,就能叫他乖乖奉上玉笛。而朱微久處深宮,不知世事險惡,「空碧」這樣的寶物,若持有者沒有相當的勢力,根本無法保全,更未想送給樂之揚後,反而給他招來災禍。 日暮時分,聽見濤聲。樂、江二人舉目望去,只見海天一色,浪如「飛雪,白雲與鷗鳥相逐,虹霓攜明霞作伴。兩人有生以來第一次望見大海,不覺心懷疏朗,神為之飛。到了海邊,不見一片帆影,楊風來從袖裡取出一支匣子,匣子裡躺著焰火。楊風來點燃焰火,火光沖天射出。不一會兒,遠處駛來兩艘小艇,搖櫓的是一對少年男女,近了時,放開櫓槳,雙雙站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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