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3:破城卷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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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二度交鋒,均如電光石火,直到此時,雲殊才看清梁蕭容貌,微微一怔,失聲叫道:「是你?」梁蕭卻不答話,反手又是兩刀,雲殊封出兩劍,忍不住脫口問道:「柳姑娘……」梁蕭已恨極了他,「柳姑娘」這三字更如火上澆油,揮刀之際,迎面狠啐一口。雲殊偏頭讓過,頰上仍不免濺上兩點口水星子,一時羞怒難當,厲聲道:「好賊子,受死吧!」劍光霍霍,再不留情。 兩人以快打快拆了十招。修羅滅世刀本不是蕭千絕最得意的功夫,而「歸藏劍」卻是公羊羽生平絕學。二十招不到,梁蕭隱然已露敗象,再瞧方瀾、靳飛正率眾圍殲土土哈五人,不覺心急火燎,足下一晃。雲殊揮劍刺空,微覺愕然,忽見梁蕭展開「歸元步」,向土土哈疾奔而去。雲殊渾然思想不透,這少年已被自己廢去內力,為何不但武功盡複,而且遠勝從前,但此時情急勢迫,不容他細想,當即也展動「歸元步」,緊躡梁蕭之後。二人一前一後,疾似脫籠之鳥,滑如潛淵之魚。梁蕭沿途頻施殺手,刀刀見血,決不落空;雲殊又氣又急,心知任他轉上兩個來回,只怕這裡再無活人,當即催動內力,雙足一頓,縱在半空,「震劍道」出手,雷霆一劍,刺向梁蕭背心。 梁蕭反手一刀,封向身後。奈何雲殊那口「炎龍劍」本是寶劍,刀劍互絞,鬼頭刀斷作兩截,雲殊劍鋒不止,直抵梁蕭後心。怎料梁蕭並不轉身,歪歪斜斜跨出一步。兩人步法一般,原本互知根底,雲殊算計妥當,這一劍已然封死了梁蕭諸般去路,殊不料梁蕭這一步怪異至極,絕非「三才歸元掌」中任何一路步法,雲殊苦心設下的後招,統統落空。 原來這一步出自梁蕭由「無所不能圖」中悟出的「十方步」。九如和尚有言「棒打十方世界」。梁蕭以「十方」為名,大有「踏遍十方世界」之意。若說「歸元步」趨退入神,已得九宮圖之大成,那麼這一路「十方步」則脫出九宮之外,更是出神入化了。 梁蕭擺脫雲殊,左一晃,右一擺,倏地一掌落向方瀾肋下。方瀾卸開土土哈的長槍,准擬將他一矛刺死,不防梁蕭背後施襲,頓然挨個結實,口噴鮮血,拋向雲殊。雲殊只好放過梁蕭,將他接住。 梁蕭見土土哈渾身是血,長槍亂舞,已然殺得頭昏,心知大勢已去,一把將他扣住,大喝道:「走。」王可奔過來,一手捂著肚皮,一手拿著鉉元劍,咬牙道:「梁大哥,給。」敢情他躺在地上,鉉元劍脫出雲殊之手,可巧落在他身邊,被他拿起衝殺一陣。 梁蕭接過長劍,見王可氣色灰敗,搖搖欲墜,不覺心頭一緊,揚聲道:「囊古歹,扶好他。」劍光連閃刺倒兩人,領眾人搶上大路。李庭抱著趙山,邊跑邊哭道:「梁大哥,三狗兒快死啦……快死啦……」梁蕭心一沉,將趙山接住,喝道:「李庭,你去搶馬。」低頭一看,只見趙山胸口被鮮血染紅一大塊,氣若遊絲,便迭聲喚道:「三狗兒,三狗兒……」叫聲未歇,身後風起,雲殊揮劍又至。梁蕭忙將趙山負在背上,轉身抵住他一輪搶攻。此時兩人一般的寶劍,一般的劍法,雲殊急切間竟占不得絲毫上風。何況突見梁蕭使出「歸藏劍」,驚詫莫名,連連喝問來由。但梁蕭一言不發,只仗著「十方步」東奔西突,迫得雲殊疲於奔命。 趙山依稀間聽到梁蕭的聲音,勉力張開眼皮,卻見白光亂閃,耳邊嗚嗚嗚盡是劍風呼嘯之聲,頓覺三魂六魄悠悠蕩蕩,均已不在身上,忽聽得雙劍交擊,錚然長鳴,趙山神志略略一清,喘道:「梁……梁大哥……我……我要死……啦……」他肺部中劍,氣息一入便泄,幾不成聲。梁蕭心如刀割,一邊抵擋雲殊的劍招,一邊罵道:「三狗兒你莫說胡話……」趙山哧哧喘息,每喘一口氣,便有鮮血湧出傷口,浸在梁蕭背上,只聽他道:「我……我……參軍,只想……讓……娘……笑一笑……讓娘……過……過好日子的……」說著咳聲加劇,鮮血流出口外,滴到梁蕭頸上,火辣辣的竟有些燙人。 此刻土土哈趁著梁蕭擋下群豪,領其他五人搶到馬前,翻身上去。四個豪傑上前阻攔,土土哈力挽強弓,箭出連珠,那四人疾揮兵器格擋,不料梁蕭從後掩至,盡數將他們刺翻。雲殊緊隨其後,連聲大喝,長劍嗖嗖疾刺。兩人武功本在伯仲,論身法梁蕭稍強,但論劍術,雲殊卻要厲害些許。但梁蕭懷抱趙山,多了個累贅,撐到此時已十分不易,匆匆擋了兩劍,忽地踉蹌,向後跌倒。雲殊得勢不讓,揮劍疾刺。土土哈見勢,驀地開弓引弦,羽箭如一字長蛇,逶迤而來。雲殊不得已圈回寶劍,將一串羽箭打落,梁蕭趁機躥出,遙見李庭牽著馬疾馳而來,梁蕭幾步搶到,翻身上馬,刹那間六人齊齊呼喊一聲,縱馬便走。 雲殊恨梁蕭入骨,抓起地上長矛,奮力擲出。梁蕭仰身出劍,挑落長矛。只此停滯,雲殊又搶近數步,挑起一杆長槍,還未及擲出,眾人已回身開弓,向他射來,雲殊雖沒將李庭等人放在眼裡,卻對土土哈的箭術甚為忌憚,因此身形一滯,梁蕭趁機揚鞭催馬,去得遠了。 六人奔出一程,不見人來,梁蕭方才勒住馬匹,低頭看去,只見趙山面白如紙,身子冰冷僵硬,雙眼空洞,兀自瞪天。梁蕭神色木然,忽地伸手將他眼皮緩緩抹下。李庭、楊榷和王可見此情形,才肯相信趙山真的死了,不由得失聲痛哭。王可身受重創,傷心之下,頓時兩眼發黑,墮下馬來。梁蕭搶上將他抱起,但見他腹上一條傷口,約有四寸來長,血流如注。梁蕭知道若不救治,定然無幸,舉手封住血脈,又尋了些細韌草莖,暫將創口縫合起來。 梁蕭穩住王可傷情,起身回頭,只見人人傷痕累累。土土哈傷勢尤為嚴重,但他體魄強健,尚能支撐。梁蕭退下手上白玉扳指,交給受傷最輕的囊古歹道:「你們速去大營,以這枚扳指求見伯顏,告訴他此地情形,請他救治你們。」眾人面面相覷,土土哈道:「梁蕭,你不與我們同去麼?」梁蕭雙眉一抖,好似漫不經心地道:「要麼那群人死光,要麼我梁蕭氣絕,從今往後,這件事永無了結。」他口氣陰鬱至極,眾人聽了背脊上均生出寒意。 囊古歹道:「梁蕭,這些人定是宋人派來斷糧道的奇兵,只怕今次得手,便逃回宋境去了。你一人之力,怎能與一國抗衡,還是同去大營,再作計較。」眾人連聲稱是。梁蕭翻身上馬,盯著來路,臉色鐵青,略一沉默,驀地喝道:「我乃百夫長梁蕭,現令你等速往大營,拒我號令者,軍法從事!」他此番以將官身份發號施令。五人一呆,再也不敢違拗,轉過馬匹,向襄陽方向奔去。 梁蕭將弓箭負上肩頭,寶劍斜插腰間,目光所及,夕陽西沉,天際也似染滿鮮血。他仰天悲嘯一聲,掉轉戰馬,往來路奔去。 奔近糧草被截之處,只見前方焰炎高漲,萬石糧草盡數沒入火海。梁蕭胸中大慟,下馬沖入火中,四處尋找阿雪屍首,卻沒見著。正覺惶惑,忽見一具屍體從地上躍將起來,跌跌撞撞向他撲來。梁蕭乍逢屍變,禁不住倒退半步,定睛看去卻是史富通,恍然明白,這傢伙必是倒地裝死,避過一劫。 史富通張臂摟緊梁蕭,放聲哭道:「好兄弟,咱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梁蕭本想摔開他,但聽他哭得淒慘,也不由眼眶酸熱,強自忍住眼淚,冷冷道:「你倒也聰明伶俐?」史富通知他語帶譏諷,訕訕地拭了淚,望著熊熊大火,又忍不住跌足道:「完啦,完啦,這下怎麼向萬戶交代。」他轉身對梁蕭道:「咱們快走,那群人若是回來,可大大不妙。」 梁蕭道:「他們去哪兒了?」史富通指著東邊山坡道:「他們帶著俘虜進山去了。」梁蕭聽說還有俘虜,松了一口氣道:「史兄,指點之恩,梁蕭銘記在心。你騎我的馬,回大營去吧。」說著舉步上山。史富通驚道:「你做什麼?」梁蕭並不理會,只是上行。史富通猜到他的心思,大感驚惶,叫道:「好兄弟,你勿要做蠢事,咱身患絕症,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啦。」梁蕭心頭煩亂之際,無暇理會,縱身奔上山坡。史富通呆立半晌,忽一咬牙,嚷道:「罷,罷,左右是死,大夥兒一起死吧。」拾起一杆斷矛,跟在梁蕭身後。 梁蕭微覺詫異:「這爛痞子竟有如此膽氣?」也不多言,逕自穿過山道,尋覓蹤跡,但見沿途多有足印血跡,像是群豪人多勢眾,又有傷者,自不免留下蹤跡。梁蕭就循此蹤跡,一路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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