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3:破城卷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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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萬笑道:「反正都是駱駝,死的更好。」頓一頓,續道,「當時老子爬不起來了,胡老一胡老十受傷太重,就要死啦!眼看咱們中條五寶就要變成中條五鬼,忽聽得蕭大爺歎了口氣,沒有去追那個臭駱駝,卻來救老子五個。老子當時好生感激,心想蕭大爺這種大高手,不去追人,卻來救人,是很沒臉子的事情,換了我們,一定痛打落水狗,哪顧別人死活。過了幾天,咱們傷好了,一心要拜蕭大爺為師。」說到這裡,胡老萬忽地嘴一撇,號啕大哭,他這一哭,眾人頗是驚奇。胡老一罵道:「胡老萬,你灑貓尿作甚?田裡又不差你那點水!」其他三寶紛紛稱是,只是防範眾人竊聽自家臭事,不敢移步,只你一句我一語遠遠開罵,胡老萬也不管他們,只是大哭。 梁蕭想了想,道:「胡老萬,莫不是他說你們太傻,不收你們麼?」胡老萬聽得,立時止了哭,淚汪汪地瞪著梁蕭道:「老大你怎麼知道?」梁蕭道:「這等事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胡老萬頹然道:「是呀,蕭大爺嫌咱們傻,不要咱們,又說他有徒弟了,不想再收了。咱們卻不死心,纏著他不放,結果,蕭大爺被老子的誠心打動了。」梁蕭冷笑道:「那是什麼誠心,分明是臉皮夠厚。」胡老萬道:「那又怎樣?總之蕭大爺說不收徒,卻可以指點老子功夫。」說到這裡,他望著梁蕭道,「老大,蕭大爺救了老子性命,又教了老子功夫,你說,他叫我去,我去不去?」梁蕭沉默半晌,揮手歎道:「罷了,你們去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五人聽得一聲歡呼,胡老百叫道:「老大,你別傷心,老子找到老窮酸,還回來見你。」梁蕭只覺眼角一熱,嘴裡卻罵道:「傷心個屁,你們滾蛋大吉,我開心還來不及,快滾快滾,看著你們就生氣。」五個人嘻嘻哈哈,一陣風去了。楊小雀和李庭兒四人叫著追了幾步,眼看追趕不上,想到五人授藝之恩,不禁落下淚來。 梁蕭道:「有什麼好哭,你們既是他們的徒弟,他們早晚會回來。」這時,忽見趙四急匆匆往山坡而來,一臉焦急。還沒上山坡,便嚷:「不好啦,不好啦!」趙三狗迎上去,叫道:「爹爹,出了什麼事情?」 趙四上氣不接下氣,一把撥開兒子,拉住梁蕭道:「好……好侄子,四叔知你最聰明……最……最能幹,你……你定要想個法子!」梁蕭道:「您老慢慢說!」趙四喘過一口氣,惶惑道:「不知道怎生回事?方才西華苑來人說,朝廷簽軍,簽到了三狗兒啦!」趙四又指著楊小雀道,「還有小雀兒也被簽啦,這下怎生是好?咱們明明都不是軍戶啊!怎麼也被簽了呢?」跺著雙足,都快掉下淚來。 梁蕭瞧了楊小雀和三狗兒一眼,卻見二人均是心虛,低下頭去。又聽趙四道:「好侄子,你可千萬想個法子,將這差使兒推了。」梁蕭皺眉道:「我知道了,您先回吧!」趙四聽他這句,心落下了一半,看了趙三狗一眼,歎了口氣,一步一挨,回家去了。 入夜時分,趙四夫婦又帶著趙三狗和他妹妹小葫蘆,全家四口來尋梁蕭。趙四最為著急,眼巴巴望著梁蕭,只盼他想出個絕妙法兒推了差使。趙三狗卻怕梁蕭橫插一足,壞了好事,雙眼東張西望,心神不定。 梁蕭默然良久,方道:「趙四叔,這事我管不了!」趙四急道:「侄子你恁地聰明,怎會沒法子?」梁蕭搖頭道:「這事我真管不了,不是我沒法子,而是我不願管。」趙四聽得摸不著頭腦。 梁蕭向趙三狗道:「三狗兒,你想好了?真要從軍麼?」趙三狗看看父母,紅著臉點了點頭。趙四大怒,揪住他一巴掌搧了過去,喝道:「小畜生你懂個屁!王可的老子王大山當年活蹦亂跳,一頓吃半頭豬的身坯,那一出去,卻連把骨頭也沒回來,老子還指望你傳宗接代,養老送終,小畜生,你再點頭?」一路拳打腳踢,趙三狗也不躲閃,隨他怎麼毆打,只是拼命點頭。父子二人一時僵持不下。 梁蕭歎口氣,止住趙四,說道:「趙四叔,以我所見,三狗兒年紀大了,見識也多了,終究不會甘居鄉下。鳥兒的翅膀硬了,終是要飛上天的,魚兒的個頭大了,小池塘也容不下。」趙四聽他這一說,呆了半晌,忽地抽噎起來,說道:「咱……咱不想他送命啊,一上戰場,刀呀槍的,搪著就完了啊……」說著已是老淚縱橫。梁蕭盤膝床上,合眼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 趙四見梁蕭不肯幫忙,大勢已去,頹然歎了口氣,扶著門踉蹌出去。梁蕭道:「三狗兒,送你爹回去!」趙三狗點點頭,跟在父親後面。小葫蘆奇怪道:「爹哭什麼呀?」趙四家的歎了口氣,只是搖頭。阿雪拿了塊麥芽糖,塞給小葫蘆,笑道:「來,吃糖糖!」小葫蘆歡喜道:「多謝阿雪姊姊。」阿雪將她摟在懷裡,道:「我們去外面玩兒。」看了梁蕭一眼,轉出門去。 趙四家的始終不作聲,只是垂頭坐在櫃邊,過得半晌,梁蕭睜眼道:「四嬸嬸,您有話說麼?」趙四家的忽地一驚,強笑道:「沒,沒!我就坐坐!」梁蕭道:「好,您坐。」又閉上雙目。趙四家的坐了許久,幾度欲言又止,終於歎了口氣,起身走出門外。 過得半晌,阿雪輕手輕足走了進來,輕聲道:「哥哥,我將趙四嬸送回家啦!」梁蕭睜眼望著她,目光閃動,許久歎道:「阿雪,你過來!」阿雪傍他坐下,梁蕭略一默然,緩緩道:「再過三日我便要從軍出征!」阿雪聞言嬌軀一震,小口微張,眼中露出駭然之色。梁蕭苦笑道:「按理說我大仇未報,該當一心練好武功,可……」他說到這裡,目視搖晃不定的燭火,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半晌方道:「但我終究放心不下他們六個,尤其是三狗兒,他是趙四嬸的兒子。四嬸對我爹一片癡心,可爹爹無法回報她……剛才不論四叔怎麼求我,我也決不會動心,但見四嬸一句話不說的樣子,我就想起我媽,心裡十分難受。」說到這裡,他又歎了口氣道:「我想了許多,終究還是隨他們走一趟的好。阿雪,我走以後,你好好對待四叔四嬸,告訴他們,無論如何,我總會把三狗兒平安帶回來。」 阿雪呆呆地一語不發,只是那麼坐著。坐了許久,恍恍忽忽進了裡屋,便躺上床睡了。梁蕭卻只想著著出征之事,此事委實大違他的本性,一則軍旅頗多羈絆,二則若為征戰荒廢報仇之事,如何能讓亡父靈魂安寧,再說留下阿雪一人在此,委實叫人難以放心。他心中矛盾已極,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其後三日,土土哈、趙三狗六個都忙著出征之事,也沒前來。梁蕭卻用竹子削了一支竹槍,依照中條五寶傳授六人的槍法,乘著向土土哈借來的馬匹,馳騁演練。諸般兵刃中,短兵刃梁蕭喜劍,長兵刃中最喜槍,武學有雲:「月棍年刀一輩子槍。」槍法飄逸幻奇,最難練好,可練好之後,也最難抵擋。梁蕭劍法雖奇,但寶劍過短,不宜遠攻。槍法于常人而言,固然難練,但武功練到梁蕭的地步,武學之理一通百通,劍也好,槍也好,都不離幻奇二字。梁蕭揣摩兩日,便盡得槍術之妙,戰陣殺敵,已不在話下。每到他練槍之時,阿雪便在旁觀看,只是心事重重,神色忽驚忽喜,喜而又驚,也不知想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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