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2:純陽卷 | 上頁 下頁 |
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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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卻無人上前一步,等著梁蕭先入,再好尾隨,倘若前有危險,自也是梁蕭第一個消受了。梁蕭猜到三人心機,甚是鄙夷,冷笑一聲,邁步入門,那三人鐐銬叮噹作響,躡在後面。 暗道中窒悶陰冷,梁蕭左右觸摸,觸到一片石壁,凹凸不平,冷冰冰滿是露水,頓時猜想此地本是天然山腹,若是一條通道,卻又通向何處。沉吟間,忽聽撲棱棱一聲響,梁蕭微微一驚,抬頭望去,半空中似有黑影掠動,又聽身後楚羽牙關得得直響。雷震倒是冷靜許多,沉聲道:「二娘別怕,多半是蝙蝠!」梁蕭吸一口氣,定住心神,揣摩既有蝙蝠掠過,這洞中該當並非全暗,左顧右盼,走出約有十來步,忽見前方透來一絲微光,不覺心中狂喜,正待搶前看個清楚,忽聽楚羽在右側驚叫一聲,梁蕭未知發生何事,方欲掉頭詢問,忽覺左側勁風疾來,梁蕭往右一閃,偏開數寸,卻覺肩胛挨了一拳,疼痛無比。梁蕭方知楚羽叫嚷,乃是聲東擊西之計,意在掩護雷震偷襲,不由得驚怒交迸。 卻聽雷震喝道:「小畜生,再吃爺爺一拳!」又是一拳擊出,梁蕭未及閃避,忽覺左方一掌快速襲至,心知必是楚宮,正要後退,卻不防楚羽悄然繞到他身後,揮舞竹籌刺來,黑暗中刺中梁蕭左脅,梁蕭禁不住痛哼一聲,不待楚羽再下殺手,展開「五五梅花步」,向後掠出。 楚羽一意為兒子報仇,拼力追趕,方才趕出丈餘,肩頭忽地撞上一物。此時四周漆黑,視物不清,楚羽只當撞上石塊,方欲繞行,忽地身側風起,隱有金刃劈空之聲。楚羽縱身急閃,招呼道:「大郎,小賊在這裡。」避過來劍,使招「天花亂墜」,反刺回去,誰知刺中一個硬物,竹籌哢嚓折斷,虎口劇痛,楚羽心覺有異,轉身欲走。誰料回頭一看,卻叫一聲苦,不知高低,原來身後那扇石門不知何時竟已關上。霎時間,只聽楚宮發出一聲痛呼,顯然吃了虧,繼而又聽雷震連聲虎吼,鐵鐐搖得嘩啦作響,似與人鬥得正急。 楚羽不知究竟發生何事,心驚肉跳,惶惑難言,忽覺左側勁風襲來,她躲避不及,左腿一痛,竟已中劍,楚羽悶哼一聲,但覺四面八方風聲大起,心中大駭:「小畜生武功如此之高,難道早先藏了拙?」想著懼意大生,聽風辨位,向右閃出,可惜手足被縛,腿又受傷,身法騰挪不靈。不消片刻,手臂又吃一劍,同時間,雷震的慘哼鑽入耳中,楚羽驚恐之極,尖聲叫道:「小畜生裝神弄鬼,不算好漢……哎喲……」腰脅再吃一劍,對手出劍奇快,一劍得手,二劍又至,直奔她後心。楚羽眼看難逃,忽覺手臂一緊,竟被人拉了個踉蹌,恰好避過這一擊。 楚羽當是同伴來救,喜極而呼:「大郎麼?」話音方落,忽聽遠處傳來雷震、楚宮的怒喝聲,恍然驚悟,厲聲道:「小畜生,是你?」運勁一掙卻未掙開,只聽得梁蕭冷哼一聲。楚羽心冷如冰,暗忖落入大敵之手,不知他要如何折辱自己,一時間恐懼更甚,厲聲道:「小畜生,把……把我放開……」梁蕭一言不發,足下不停,提著她躲過四周縱橫劍風,直到一處角落,方才停住。楚羽驚魂略定,她在暗中呆得久了,目力漸漸適應,隱約瞧得遠處黑影憧憧,似有許多人在暗中移動,但不知為何,除了楚宮、雷震,竟無一人出聲,如鬼如魅,靜靜來去。楚羽不由得牙關相擊,顫聲道:「那……那是什麼鬼……鬼東西?」 梁蕭冷然道:「不是鬼,是鐵人?」楚羽怒道:「你設下的麼?」出口方覺失言,忽覺溫熱液體滴在臉上,詫道:「你也受傷了?」梁蕭淡然道:「皮肉小傷而已。這鐵人陣設在暗道中段,卻不知被誰撞開機關。」楚羽暗叫慚愧,繼而惱怒又生,恨聲道:「韓凝紫那婆娘好生陰毒。若能生離此地……」話未說完,忽聽雷震發出一聲慘呼,顯是中劍,一時也不知他死活,禁不住心如刀割,淒聲叫道:「大郎,大郎,你……你還好麼……」雷震又哼一聲,卻不答話。但楚羽聽他出聲,略略放心,只是淒聲叫喚。 梁蕭聽楚羽叫得悽惶,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惻然:「她已死了兒子,若再沒了丈夫,孤苦伶仃的,豈不可憐?」他自幼喪父失母,最見不得他人生離死別,霎時間熱血沖頂,將雙方嫌隙拋在腦後,注目一瞧,只見那鐵人移動並不迅快,但因數目眾多,出劍密集,是故令人閃避不及。當下覷了一個空隙,躥入陣內,耳聽得四面八方風聲大起,五六支劍攢刺過來。梁蕭聽風辨位,避過數劍,眼前微光忽閃,雖只一線光明,但梁蕭眼利,已瞧見一尊鐵人舉劍劈來。梁蕭瞧它劍招眼熟,心念電轉間,猛然省起,這鐵人用的竟是穿心七式「摧心斷腸」一招中那名男子的劍招。 梁蕭不及多想,便依那女子的招式,擰身避過來劍,舉起算籌,砰的一聲刺中鐵人胸口,刹那間,他只覺算籌向內一陷。鐵人發出一聲叫人牙酸的金鐵摩擦聲,遽然停住。梁蕭恍然大悟,轉眼望去,果不其然,那些鐵人使得均是「穿心七式」裡那名男子的劍招,並且每尊鐵人僅會一招,反復刺擊。梁蕭明白此理,長嘯一聲,全力施展「穿心七式」中的女子劍招,逢招破招,左一刺,右一刺,招招刺中鐵人心口。 原來,鐵人心口正是樞紐所在,一經刺中,頓然僵止。俄頃之間,梁蕭殺出一條路,搶到雷震之前,只見他與楚宮背靠而立,半站半蹲,手中鐵鎖亂舞亂砸,狀若癲狂。梁蕭飛也似的繞二人轉了一圈,得得得一陣亂刺,將周遭鐵人盡數制服。 那二人傷疲交加,四面威脅一去,身心俱弛,雙雙癱倒在地,不住喘息。梁蕭見他二人如此狼狽,不忍再行問罪,歎一口氣,將他們拖回死角處。楚羽接過雷震,只覺丈夫皮肉翻卷,渾身染血,忍不住抽噎起來。雷震怒道:「二娘,哭什麼?沒得讓小賊笑話。」又向梁蕭喝道:「臭小子,要殺就殺,少要假裝好人,老子不領你的情。」梁蕭見他傷重至此,兀自嘴硬,也有些佩服他的硬氣,淡然道:「我殺你易若反掌,救你倒費力些些。」雷震不禁語塞。楚宮秉性陰沉,始終不發一言。 梁蕭平靜下來,想起方才所見光亮,舉目四顧,只見左側似有一個細小孔洞,白光如柱,自外透入,於黑暗中有些晃眼。 梁蕭料得出口便在那裡,當下制住擋道鐵人,移到近前,摸到一面石壁,小孔便在壁上,他透過孔洞瞧去,卻見壁外竟是一間石室。四壁各燃一盞長明燈,火光搖曳,照得上下通明。地上疊著五口木箱,箱角上均是包著鋥亮黃銅。 梁蕭摸索四周石壁,沒有發現機關,甚感失望,這時,忽聽人語傳來,他心頭一動,透過孔洞瞧去,只見石室門戶突然大開,阿冰笑吟吟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那個道士羽靈。阿冰掃視室內鐵箱,壓低嗓子道:「死冤家,歡喜了麼,這便是韓凝紫的藏寶窟了。」她一改常態,神色嫵媚,說話也嬌柔了許多,更是直呼韓凝紫姓名,殊無敬意。 羽靈一雙眼向室內骨碌碌亂轉片刻,猛地一把摟住阿冰,笑嘻嘻地道:「好阿冰,我真愛死啦。」阿冰白他一眼,嗔道:「你愛的是我,還是這些寶貝呀?」羽靈笑道:「那還用問。就算有千萬珍寶,也及不上你一個。」說著輕輕攏起阿冰的秀髮,在她耳邊低笑道:「好阿冰,你是我的活寶貝兒。」 阿冰粉面羞紅,亦喜亦嗔地瞪他一眼,哼道:「但願你心口如一。」羽靈急道:「我對天發誓……」阿冰捂住他口,笑道:「好啦好啦,別說那些嚇人的話,我信你還不成麼……」她往日一派冷淡,此時竟是騷媚入骨,和羽靈調笑一回,忽又秀眉微蹙,歎道,「死冤家,我……我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羽靈笑道:「放心,韓凝紫自身難保,哪有閒工夫來這裡?」阿冰道:「話雖這麼說,但我是她養大的,終究有些過意不去。」羽靈冷笑道:「韓凝紫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稍不順意,她便會取你性命。」 阿冰點頭道:「但願就此擺脫她了。」羽靈搶上一步,擰斷箱上鐵鎖,揭開一口箱子,頓時寶光四射,耀人眼花。羽靈抓起一串明珠,雙眼似要噴出火來,嘖嘖道:「沒料到,韓凝紫那婆娘攢了這麼多好東西。」說罷放下珍珠,又揭開另外四口木箱,伸手翻揀,阿冰不解道:「你要尋什麼?」羽靈站起身來,皺眉道:「怎地不見那只純陽鐵盒?」 阿冰道:「是那黑鐵盒子麼?嗯,韓凝紫始終帶著,晝夜把玩,須臾不離身邊。」羽靈面露失望之色。阿冰不禁問道:「那盒子到底是何來歷。」羽靈道:「那盒子乃純陽真人呂洞賓所留。呂真人中唐時得道,伏龍斬蛟,偷天換日,做下了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宋哲宗時,他還在岳陽樓留下《步蟾宮》的仙詞。要知中唐至宋代哲宗,悠悠數百年,倘非仙力加身,焉能活這許久歲月。」 阿冰聽得神往,歎道:「若咱們也能活上幾百年的光陰,彼此恩愛,該當多好?」羽靈吃吃笑道:「沒有鐵盒,有這些金珠寶貝卻也不差。咱們出去,便可廣置田產奴僕,衣錦饌玉,那日子也未必較神仙差些。」阿冰輕輕打他一拳,媚笑道:「我才不稀罕,我只要你對我好。」羽靈道:「那還用說,但……」眼見阿冰粉面一沉,便又嘻嘻一笑,道,「但那個丫頭怎生處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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