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2:純陽卷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卻聽阿冰頓了一頓,又道:「我既見她模樣古怪,便拍馬追趕,但不及她馬快,一時追丟。追出一程,忽見前方路上站了許多人。走近一瞧,卻見雷公堡、神鷹門一群人圍著柳鶯鶯一個。」梁蕭只覺心往下沉,嗓子發幹。忽聽阿淩大驚小怪地道:「她那等快馬,怎不躲避啊?」阿冰冷笑道:「我當時也覺迷惑,如今猜想,該是她急昏了頭,當這小子被那些人劫走了,所以悍不畏死,向他們當面討人。」阿淩笑道:「妙得緊,咱們無意之中,竟演了一出嫁禍江東的好戲。好姊姊,後來卻又如何?快快講完,別叫人心急。」

  阿冰道:「就看那雷行空板著臉走上前來,一伸手叫道:『拿來?』柳鶯鶯卻說道:『你把梁蕭給我,我就給你純……』她話未說完,雷行空向前一躥,握拳向她打去。」阿淩哦了一聲,插口道:「打中了麼?」阿冰道:「雷行空號稱岳陽樓以西拳法無對,忽然施襲,柳鶯鶯怎麼敵得過?頓時挨了一記重拳,雖未倒地,口角卻淌出血來。」梁蕭只聽得血往上沖,恨不得跳將起來。

  阿雪面露關切,問道:「冰姊姊,這麼說,柳鶯鶯就被捉住啦?」阿冰搖頭道:「她挨了那拳,退後幾步,臉上露出一絲慘笑,反手掣出一把匕首對準心口便紮。」阿雪失驚道:「哎喲,豈不死了?」阿冰冷笑道:「蠢丫頭,若是死了,我喚你來做什麼?難不成收屍麼?」阿雪撫了撫心口,舒一口氣道:「如此說來,該是被……被那個雲殊救了?」阿冰點頭道:「那姓雲的也當真了得,間不容髮之際,忽地擲出長劍,將柳鶯鶯的匕首擊落。繼而又是一掌,將雷行空震退,然後攔在柳鶯鶯身前。大家都很奇怪,靳飛就喝叱他道:『雲殊!你瘋了麼?』雲殊神色古怪,慢慢說道:『她再惡十倍,也是一個女子,各位堂堂鬚眉,何苦與她為難!』」

  阿淩冷笑道:「這廝說得天花亂墜,骨子裡還是瞧不起女人,難道女子便不配與男子為難?」阿冰道:「你懂什麼?凡是好漢子,就該憐香惜玉,敢為心愛的女子出生入死。」阿淩賠笑道:「姊姊說得是,後來卻又如何?」阿冰道:「那靳飛見師弟如此,氣急敗壞,怒聲喝叱。雲殊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但就是不肯退讓。柳鶯鶯也道,『姓雲的,你不要裝腔作勢!我才不領你情!』伸手一撥,欲把雲殊推開,誰料雲殊雙足便似鑄在地上,動也不動。這時候,那白三元忽地跳出來,說柳鶯鶯殺了他兒子,要靳飛替他報仇。靳飛無奈之下便出了手。雲殊不便與師兄動手,說了聲:『得罪』。忽地伸手將柳鶯鶯抓起,擲上馬背,先一掌逼退雷行空,又兩劍傷了楚宮,再一腳將白三元踢得滿地亂滾,然後躍上馬,護著柳鶯鶯奔這五龍嶺來了。」

  阿淩悻悻道:「雲殊這一來,豈不成了背叛師門的大敗類?哼,為了那麼個爛貨,忒也不值!」語中頗有些酸溜溜的意思。阿冰冷笑道:「你吃什麼飛醋?為柳鶯鶯不值,難道為你值麼?雲殊鍾情柳鶯鶯,那是確然無疑的。說起來,他們合乘那匹神駒,快得驚人,若非我精於追蹤,恐怕也要追失呢。」阿淩被她搶白幾句,暗自作惱,臉上卻不表露,耳聽阿冰頗有自矜之意,趕忙順水推舟,媚笑道:「冰姊姊追蹤之術除了主人,天下再無對手的。」阿冰冷冷一笑,不置可否。阿雪問道:「冰姊姊,他們還在山上麼?」阿冰點頭道:「還在,但我不敢貿然上前,只在沿途留下路標,等主人來了,再做計較。」

  阿淩道:「冰姊姊,我一直不大明白,咱們為何要追蹤那柳鶯鶯?」阿冰皺了皺眉,道:「你想必還記得,上次咱們隨主人去江南天香山莊盜寶,又放火,又殺人,費了很大的勁。事後主人將盜寶之事嫁禍給那個柳鶯鶯,還讓我們沿途殺人放火,傷殘男子,並學著柳鶯鶯的字跡,到處留字,好敗壞她的名聲。」

  梁蕭聽到這裡,好不氣惱:「也不知她們那個『主人』是誰?端地卑鄙!」卻聽阿淩笑道:「是啊,我也奇怪。主人到底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再說真有仇恨,憑主人的本事,殺她也不太難,何苦要費那麼些周折!嗯,冰姊姊,你接著說,那次盜寶與今日之事又有什麼干係?」阿冰歎道:「這個麼,我也是胡亂猜測的。主人得了那寶貝,只歡喜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便鐵青著臉,很不高興。我不敢問她,只聽她自言自語,說上了當。於是我估摸啊,那寶貝怕是個假的。」

  阿淩吃驚道:「假的?」阿冰道:「不錯,主人眼光高明,寶貝真假,哪會瞧不出來?她此次帶咱們來雷公堡,怕也與那寶貝有些干係。」阿淩皺眉道:「難道真品在雷公堡?嗯,姊姊可知是何寶貝?」阿冰瞅她一眼,冷笑道:「主人行事高深莫測,她不說,我也不知。總之咱們做婢子的,主人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阿淩強笑道:「冰姊姊說得是,咱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主人說東,咱們就不能往西。」

  阿冰點點頭,起身道:「我去瞧一瞧,看那兩人走了沒有?」阿淩笑道:「我也去吧!」阿冰搖頭道:「不好,人多誤事。」阿淩道:「那雲殊既然厲害,被察覺了,人多才好照應。」阿冰對雲殊十分忌憚,遲疑道:「也好。阿雪,你把這小子也帶上,緊要時做人質擋一擋。」

  阿雪點頭,挾起梁蕭。三人凝神向林中潛去,過不多久,便聽林中傳來人語聲。梁蕭聽出是雲殊的聲音,初時甚小,漸漸響亮起來:「……柳姑娘,我雖然言不及義,但這片心意,卻是天日可表,絕無虛偽……」

  那林中寂然半晌,卻聽一聲嘆息,梁蕭聽出柳鶯鶯的聲音,頓時心跳加快,只聽她道:「雲公子,這個好生叫人為難,雖說你對我很好,但我和梁蕭相識在先!」梁蕭聽她言辭間頗有溫柔之意,不由心頭一緊,大為忐忑。

  卻聽雲殊歎道:「柳姑娘,我也知這樣大大的不對。但不知為何,我自那天見過你,便須臾無法忘懷,走路想你,吃飯想你,連……嗯,說句混話,連做夢也夢見你。柳姑娘,你聽了這話,或許當我是個輕薄浪子,但我從小到大,就沒如此喜歡過一個女子,更別提說這些羞人的話。先時見你受了傷,我什麼都忘了,唉……我背叛師兄,他……他必然十分生氣的。」說到這裡,語聲微微哽咽。

  柳鶯鶯沉默一陣,道:「雲公子,今後你有什麼打算?」雲殊沉默了一陣,歎道:「除了浪跡天涯,再無去處。」柳鶯鶯道:「雲公子。人非草木,誰能無情,只是那個小色……嗯,那個梁蕭生死未卜,于情於理,我都不能丟下他不管。」梁蕭聽到這裡,腦中嗡的一聲,幾乎失了知覺。卻聽雲殊道:「不打緊,我陪你去尋他就是了。」柳鶯鶯道:「承你情了,嗯……你為我叛出師門,我也不會負了你!」

  這話一出,林中倏然一靜,忽聽雲殊顫道:「能得姑娘垂青,不過是雲某的癡心妄想,決不敢較真,但求姑娘明白我的心意,雲殊就算千刀萬剮也甘心了。唉,可惜那梁蕭與蒙古人結交,所謂胡漢不兩立。姑娘既從漢姓,必為漢人,不可被他花言巧語迷惑住了。但瞧姑娘佛面,下次相見我不與他為難就是。」他越說越快,顯然心頭喜樂。卻聽柳鶯鶯道:「那可承你情了。是了,他的內力怎麼沒有了?」雲殊歎了口氣,道:「內力我替他廢去了。但願他沒了武功,就此棄惡從善,做個尋常百姓。」刹那間,梁蕭一顆心便似跌入萬丈穀底,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原來,雲殊惱恨梁蕭在長江上力護伯顏,阻了自己的大事;二來梁蕭會了「三才歸元掌」,大幹他師門之忌。他一身內功登堂入奧,強過梁蕭數倍,趁對掌之際,施展「兩儀渾天功」,雙掌內力左進右出,右進左出,猶如一座偌大的磨盤,不知不覺間,將梁蕭渾身功力逐點逐滴地榨去。柳鶯鶯當時只見梁蕭容色辛苦,還當兩人比鬥內功,萬沒料到雲殊竟會廢去梁蕭內力。幸好四面火起,雲殊才無奈放手,但饒是如此,梁蕭自幼苦修的內力大半付之東流,剩下的已百不及一了。

  柳鶯鶯略一沉吟,說道:「如此也好,還是你想得周到……」話音未落,忽聽雲殊叫道:「你有傷,別亂動。」只聽柳鶯鶯哎呀一聲,尖聲叫道:「你別碰我!」卻聽雲殊惶聲道:「是是,我失禮了。」柳鶯鶯微微喘道:「你……你別生氣,待我與梁蕭交代明白,嗯,方才……方才算對得起他。」雲殊歎道:「姑娘有情有義,好生叫人相敬,我若對姑娘無禮,教我……」柳鶯鶯截口道:「別亂發誓,我信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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