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昆侖2:純陽卷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柳鶯鶯眼珠一轉,笑道:「雷行空在哪裡?」朱大成喜道:「二位要殺他麼?」梁蕭未及答話,柳鶯鶯已搶著道:「不錯!」朱大成拍手笑道:「好啊,你們裡面殺了人,咱們外面放火,這叫做裡應外合。」轉身對他人道,「大夥兒將家眷帶好,趁亂走人。」眾人齊聲應了,合力將雷星屍體拋入堡後樹林。朱大成指著遠處,說道:「那個紅瓦院落,乃是雷公堡議事之處,雷行空通常都在!」又道:「我帶你們下去。」

  柳鶯鶯笑道:「有勞了。」朱大成帶二人下了塢牆,其他守衛只當二人是堡內賓客,上牆望風,均不在意。三人轉到一座房舍背後,朱大成低聲道:「二位,我在牆頭當值,若再相送,怕會露了行跡,一切小心從事。」說罷轉身去了。梁蕭瞧他背影,說道:「鶯鶯,這廝心術不正,只怕有詐。」柳鶯鶯笑道:「他就盼咱們大鬧一場,才好趁火打劫,偷偷卷些細軟逃命。但他們殺了雷星,做賊心虛,脫身之前決不敢告密。」她膽量之大,尤勝梁蕭,說罷快步而行,梁蕭只得尾隨。

  堡內房舍重疊,廊廡幽深,遠較外牆冷清,一行百步,也不見人。巷道三步一轉,四步一折,兩人瞧那庭院並不甚遠,哪知走了數百步,離那庭院倒更遠了。柳鶯鶯心知不妙,皺眉頓足,大發脾氣。梁蕭瞧瞧四周,屈指一算,招手道:「隨我來。」柳鶯鶯見他步履風快,似對道路頗為熟稔,心中暗訝,緊隨其後。只見梁蕭東一穿,西一鑽,只數十步的功夫,便抵達庭院西北牆壁前。

  柳鶯鶯奇道:「小色鬼,你以往來過麼?」梁蕭面皮泛紅,慚道:「這本是個正反八卦陣,我沒留意走岔了道,才想明白。」柳鶯鶯奇道:「看不出你還懂這個?」梁蕭笑道:「我懂得多了,就怕你無緣見識。」此言本非虛言,柳鶯鶯卻當他自吹自擂,當即啐道:「我才不稀罕。」放出遁天爪,躥上牆頭。梁蕭隨後跟上,覷眼望去,下面有三個僕人守在門前,一個打盹,另兩人低著嗓子,說東道西。

  二人穿簷過瓦,狸貓般伏行到廳堂附近,忽聽人咳了一聲,冷笑道:「鐵盒之事怎會穿幫?倒也奇怪。」二人聽出是雷行空的聲音,心頭均是一喜,但卻聽他嘴說奇怪,口氣卻並不焦急。只聽雷震恭聲道:「此事委實棘手,二娘必然告知楚老大去了。」雷行空冷笑道:「我早說過了,這個婆娘是個老大的禍胎,遲早壞事。」雷震遲疑道:「父親,倘若九如和尚真來盜盒,那……」雷行空道:「擔心什麼?那盒子藏得隱秘,哼,老和尚縱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尋著。屆時咱們只須咬定真盒不在堡內。楚家失了假盒,無憑無據,賴不到咱們身上。」梁蕭聽他如此自以為是,暗暗好笑。

  廳中靜了時許,卻聽雷震歎道:「爹,事關重大,咱們還是瞧瞧鐵盒在與不在,也好放心。」雷行空道:「瞧什麼,保管還在!」柳鶯鶯恨得牙癢,極想跳將下去,抓住這臭老頭兒,狠狠抽他兩個嘴巴,逼他說出藏盒之處。忽聽雷震歎道:「爹,說起來,孩兒長這麼大,也沒瞧過那盒子呢!」雷行空哈哈一笑,說道:「急什麼,待我百歲之後,那還不是你的掌中之物麼?」雷震道:「孩兒不是好奇,只覺多一人瞧看,或能打開盒子。」雷行空冷哼一聲,淡然道:「說什麼胡話?這鐵盒構造奇巧,老夫把玩多年,也未得門徑,憑你這點心眼子,哼,說到開盒,不是癡人說夢麼?」雷震急道:「爹,我……」雷行空不耐道:「好了,你一路辛苦,歇息去吧。」

  不多時,只見雷震悶悶不樂,從內堂出來,出了二門,忽地轉身,縮在一根庭柱後面,探首窺伺堂內。柳、梁二人從高處瞧得清楚,心中大訝,柳鶯鶯移開一片屋瓦,透過縫隙瞧去,只見雷行空負著手踱來踱去,步履零亂,似乎心緒難平,踱了良久,突地出門,奔南去了。

  不待他去遠,雷震便從庭柱後閃出,不走正門,越牆而出,遠遠綴著。柳鶯鶯牽了牽梁蕭衣角,二人沿房舍伏行,緊躡其後。三撥兒人銜尾追走,雷行空心懷鬼胎,盡揀僻處行走。迤邐走了一程,倏然水響,往前稍進,便見一條石渠,泉水從後山上流出,順石渠穿過塢堡,供給日常之用。渠內水清見底,苔痕蒼碧,寬敞處橫著一道六尺拱橋,橋兩端假山聳峙,薜荔糾纏倒掛,翠綠喜人。

  雷行空踏上拱橋,顧盼無人,彎腰將手伸入橋下。另三人皆覺驚奇:「莫非鐵盒藏在橋底?端地叫人設想不到。」猜度之間,忽聽哢嚓一聲響,橋頭假山裂開一條縫兒,僅容一人出入,雷行空閃入其內,那石縫旋即閉合。

  三人恍然大悟,敢情水下僅是開門機關,看情形鐵盒必在假山之中。這藏盒之地委實大膽,誰能料得,如此重大之物竟會藏於路邊假山,開門機關,又竟在橋底。

  不一陣,假山石縫又開,雷行空漫步踱出,嘴角掛著一抹笑意。雷震趁他入內之時,早已避開來路,鑽入樹叢,雷行空全未料到兒子膽敢跟蹤自己,順著來路灑然去了。雷震待他去遠,方自樹叢中鑽出來。梁蕭欲要縱下,柳鶯鶯拽住他,低低說道:「假山內恐有惡毒機關,讓他先闖,若他得了手,咱們再奪過來。」梁蕭雖覺這計策過於陰損,但也不好違抗,只好按捺不動。

  雷震挽起衣袖,在水底摸索一陣,忽有喜色,哢嚓一聲,假山露出那條石縫,雷震鑽入其中,合上石門。房頂二人盯著石門,心弦繃緊,直等雷震出門,便殺他個措手不及。

  過得半晌,假山洞開,雷震怏怏走出,略一思索,快步向來路行去。柳鶯鶯見他不似得了鐵盒,心道奇怪,待雷震走遠,與梁蕭跳下房頂,搶到橋邊,伸手入水摸索一陣,抓到一口鐵環,運勁一拽,假山應聲而開。兩人踅進門內,卻見假山內是一間逼仄斗室,又冷又濕。

  柳鶯鶯合上石門,微光如縷,從頭頂小孔射入,照得室內情形隱約可辨。東北角豎著一個五尺來高的鐵櫃,深入地下,上面掛著六把巨鎖,每一把均是粗大無比,鏽跡斑斑。梁蕭運勁一扭,卻難動分毫,柳鶯鶯笑道:「小色鬼,讓開些,別礙著本姑娘的手腳。」

  梁蕭退到她身後,室內狹窄,站立兩人便已胸背相抵。梁蕭只覺柳鶯鶯嬌軀似火,渾身一陣燥熱,天幸牆壁潮冷,他竭力存意背後那一股冰涼之氣,心頭方才略略平靜,探首望去,只見柳鶯鶯拿著兩根細長鋼絲,插入鎖孔撥弄,過得半晌,哢嚓一聲,撬開一把巨鎖,梁蕭暗暗佩服:「鶯鶯人稱女賊,倒真有做偷兒的全掛子本事。」

  那六把巨鎖皆是雷行空請高手匠人製作,每一把鎖孔不但繁複,而且無一相同,柳鶯鶯手段雖高,連開四把,也是嬌喘微微,雲鬢微濕,她一拭額上汗水,枕在梁蕭肩上歇息。梁蕭挨著她溫軟身子,心神一蕩,湊近她耳珠,輕聲道:「鶯鶯……」柳鶯鶯心兒一顫,嗯了一聲,卻不答話,又聽梁蕭輕輕喚了聲:「鶯鶯……」柳鶯鶯芳心可哥,若被千絲撩撥,忽癢忽麻,滋味難言,輕輕啐道:「有話就說,老是叫什麼?」梁蕭情動出聲,被她一問,卻又不知如何回答,一時大著膽子,在她圓潤的耳珠上親了一下,柳鶯鶯心中大亂,一時也不知是否責駡。正自忐忑,忽聽嘎的一聲悶響,石門忽開,天光直入,頓將二人照亮。兩人一驚,便聽一陣腳步聲響,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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