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Ⅵ | 上頁 下頁


  陸漸心事重重,無法入眠,出艙登上甲板,眺望大海,心中矛盾難解,既盼早早趕到穀縝身邊,與他並肩禦敵,又隱隱盼著三艘海船永遠也不能抵達靈鼇島。

  站立良久,晚風吹來,涼意漫生,忽聽有人脆聲道:「不好好睡覺,來這裡幹什麼?」陸漸身子一震,回頭望去,只見姚晴坐在船邊,手持一根樹枝,輕輕敲打船舷,目似秋水,凝注遠方,海中銀光隨波泛起,漣漣浮動,投在姚晴身上,忽而湛藍,忽而銀白,變幻不定,有如一片光幕,將二人遠遠隔開。

  陸漸如在夢境,望著姚晴呆呆出神。

  「又傻了?」姚晴噘嘴輕哼一聲,「還是那個傻樣子。」陸漸道:「我,我……」姚晴道:「話也不會說了?結結巴巴的。」陸漸吸一口氣,說道:「阿晴,我沒想你會來。」姚晴冷哼道:「是呀,你就想一輩子也不瞧見我?很好,我現今就走,免得惹你討厭。」當真站起,轉身便走,陸漸心急,一個箭步搶上去,抓住姚晴皓腕。

  姚晴一掙未能掙開,怒道:「陸大俠,你本領大了,就敢欺負女孩子嗎?」陸漸聞言,手掌如被火灼,電也似縮回,苦笑道:「阿晴,你明明知道,今生今世,我都不會討厭你。只要你不厭我恨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姚晴默默聽著,眼裡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半晌說道:「我來問你,這次論道滅神,你有什麼打算?」陸漸道:「我這次來,一為幫助穀縝,二是消解東島西城多年來的恩怨。」

  姚晴慢不經意地道:「那你怕不怕死?」陸漸道;「這話怎講?」姚晴道:「萬歸藏一定會來,你要幫穀縝,就須和他為敵。一旦打起來,你有幾分勝算?」

  陸漸沉默時許,搖頭道:「一分也沒有。」

  「那就是了。」姚晴道,「你這次去靈鼇島,豈不是白白送命?」

  陸漸道:「若為穀縝送命,我不後悔。」姚晴嬌軀一顫,轉過身來,眼裡隱隱透出怒火:「你為了他,連命也不要?」陸漸點了點頭,說道:「阿晴,若是為你送命,我也不後悔的。」姚晴咬著嘴唇,發了一會兒呆,忽的幽幽道:「你這個傻子,懶得理你了。」轉過身子,遠遠去了。

  陸漸望著她背影消失,在寒風中站立許久,方才返回艙中,方要上床忽覺有異,彈身跳開,喝道:「是誰?」良久無人答應,燃起蠟燭,燭光所至,找出一張秀美無儔的臉龐,雙目緊閉,已然昏迷。

  「阿晴?」陸漸大驚失色,伸手欲抱,忽地發覺被衾之下,姚晴一絲不掛,細瓷樣的肌膚觸手可及。陸漸心子突突亂跳,四處尋找衣衫,卻是一件也無,無奈之下,只得用衾被將她裹起,催動內力,透入姚晴體內。

  真氣數轉,姚晴輕哼一聲,口鼻間呼出一絲甜香。香氣入鼻,陸漸頭腦微眩,急運神通,才將眩暈之感驅走。又聽嚶的一聲,姚晴秀眼慢慢張開,看到陸漸,微微一驚,繼而發覺自身窘狀,又氣又急,伸出手來,狠狠打在陸漸臉上,喝道:「你作什麼?」揮手之際,衾被滑落,陸漸急忙閉眼轉身,澀聲道:「我也不知,入房之後,就見你在這兒了。」

  姚晴氣頭一過,冷靜下來,沉吟道:「我進船艙時,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當時不覺,還當只是妝臺上的香脂,不料才躺到床上,便無知覺了。陸漸,你老實說,是不是你讓鬼鼻合了迷香暗算我?」

  陸漸急道:「決然不是,我能對天發誓。」姚晴氣道:「那還有誰的迷香能迷昏我的?」陸漸心中靈光一閃,皺眉道:「莫非是她?」姚晴道:「誰?」陸漸便將蘭幽青娥與蘇、薛二奴的事說了,姚晴道:「我和那夷女無緣無仇,她為何算計我?哼,難保你不是主謀。」

  陸漸無奈,只得將蘇聞香的志願說出,又道:「方才在甲板上我便覺附近有人,如今看來,必是蘭幽。她心急嫁給蘇聞香,便想我早日成婚,不料竟出此下策,真是可惡極了,我這便找她算帳去……」

  話音方落,忽聽門外有人走路說話,聽聲音竟是蘇聞香、莫乙和蘭幽,三人立在艙外,低聲說笑,似乎在講什麼故事。陸漸怒道:「來得正好。」方要推門出去,忽被姚晴拽住,嗔道:「傻子,你瘋了麼?你這麼一鬧,豈不鬧得人盡皆知?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陸漸發愁道:「那怎麼辦?要不然,我先將他們打倒,再送你回去,或者將你全身裹住,他們問起,我就說是一床被褥……」說罷身後靜寂半晌,忽有一個溫軟身子貼在背上,姚晴的聲音細不可聞:「傻子,你這麼厭惡我,總想趕我走麼?」

  陸漸腦子裡嗡的一聲無端大了數倍,結結巴巴道「阿晴,我,我……」忽聽姚晴嗤的一聲輕笑,罵道:「你什麼你,你就是一個渾頭渾腦的傻小子,好啦。不鬥你玩兒了,快送本姑娘回去,若不然,哼,我把你的狗耳朵也擰下來。」

  陸漸松一口氣,心底裡又有些惆悵:「敢情她是逗我玩兒的。」當下用衾被裹好姚晴,將她抱起,聽得門外安靜下來,心中暗喜,推門而出,在艙道中奔走數步,忽地前方人影一閃,攔住去路,只聽蘭幽吃吃笑道:「陸大俠,你上哪兒去?」

  陸漸又驚又怒,情急間不及多說,長吸一口氣,從口中急吐而出,雖是一小團空氣,以大金剛神力噴出,數步之內,不啻于鐵彈石丸,正中蘭幽膻中穴,蘭幽悶哼一聲,軟軟倒地,陸漸從她身上一掠而過,耳聽姚晴急道:「蠢材,我的腳。」陸漸低頭望去,感情方才忙亂之際,竟然露出一段小腿,光潔如玉,在黑暗中微微發亮。陸漸只得低頭拉扯衾被,蓋住那截小腿,手指所及,碰觸肌膚,陸漸面熱心跳,姚晴亦覺酥麻難禁,發出細微呻吟。

  奔走時許,來到姚晴艙內,衣衫果然都在床上,陸漸轉身要去解蘭幽穴道,卻被姚晴拉住,恨聲道:「別管那鬼丫頭,讓她在艙道裡吹一晚穿堂風才好。」

  陸漸道:「她是化外夷女,不動我中土禮數,你不要和她計較。」姚晴歎道:「你這人,總是想著別人,什麼時候才能想想自己呢?是啊,你不成婚,那鬼丫頭也沒戲,你那麼可憐她,不妨早些成親,讓她得償所願,豈不更好。」

  陸漸道:「我跟誰、誰成親?」姚晴冷冷道:「你媽不是認識許多南京城的名門閨秀麼,三媒六證,半月就成。再不然,以你陸大俠的名聲,多少名門大派的女俠翹首盼望呢,隨手拎一個,也不是什麼難事。」

  陸漸沉默半晌,忽地跨出艙外,砰的一聲,將艙門重重合上,姚晴望著艙門出了一會兒神,躺下來,將臉藏入被中,呼一口氣在身上,熱乎乎、麻酥酥的,嘴裡輕輕罵了一聲:「不開竅的傻小子。」

  解開蘭幽穴道,陸漸正想如何訓斥,不料蘭幽劈頭便道:「陸大俠,你是不是男人?要是男人,怎麼到嘴的羊肉也不吃?」陸漸一怔,沒好氣道:「我沒說你,你到說來我了?在這麼胡來,休怪我不客氣。」蘭幽噘嘴道:「我媽從小就跟我說,男人都是狼,見不得光溜溜的女人,我瞧你不是狼,倒是只羊乖乖,索性咩咩咩叫兩聲,吃草去算了。」一甩頭,憤然去了,丟下陸漸氣愣當地,忖道:「明明是她不對,怎麼反訓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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