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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Ⅴ | 上頁 下頁
五十五


  這是穀縝又跳上船,低頭沉吟。施妙妙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嘴裡念念有詞,隱約聽來竟是古文。仔細凝聽,卻是「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

  東島承天機宮遺教,先天易數是東島弟子的入門課,施浩然本人即是易學大家,施妙妙十歲時便能背誦《周易》,穀縝念的這十六個字,正是《周易》繫辭中的句子,施妙妙心覺奇怪,問道:「穀縝,你念《周易》做什麼?」

  穀縝唔了一聲,並不回答,只是一會兒托腮默想,一會兒又將頭浸入水裡,一會兒兩肘撐地,一會兒又抱著雙膝。施妙妙見狀,想起他少年時遇到極大疑難時也是如此,不料這麼多年過去,這習慣竟不曾變過。

  霎時間,施妙妙心中湧起溫暖之意,不知不覺露出一絲微笑,默默坐在一旁,看他胡鬧。過了一會兒,忽聽空中傳來鳥鳴聲,抬頭望去,一隻海鳥在頭頂翩然飛舞,施妙妙久在海島,聽到叫聲,心知這鳥兒必是餓了,暗生憐意,將船上食物托在手心,發出咕咕之聲。海鳥聽到召喚,斂翅落下,歇在施妙妙雪白手心,啄食一空,然後再展翅膀,高高飛去。施妙妙望著空中鳥影,笑駡道:「沒良心的小東西,吃飽了,就不理人啦?」

  話剛落地,忽聽穀縝叫道:「你說什麼?」施妙妙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只見穀縝瞪圓雙眼,盯著自己,神色十分激動,不由嗔怪道:「你叫什麼?嚇死人了。"穀縝撲上來,扣住她雙肩,急道:「妙妙,你方才說什麼?」施妙妙白他一眼,道:「說什麼?

  施妙妙仍覺不解,心想世上任何養氣功夫,都沒有這等說法,不由問道:「養氣與養鷹有什麼關係?」穀縝道:「養別的氣與養鷹無關,養這周流八勁,卻是大大有關。」

  原來周流八勁若要不出岔子,便須損強補弱,可一旦強弱勢均,八勁混沌自足,也就不假外求,就好比養鷹養犬,一旦飽足,便不會為人所用,聽人使喚,唯獨半饑不飽之時,最能受人支使,捕捉鳥雀。

  周流八勁與世間任何內功不同,自成一體,自在有靈,一旦自給自足,如非性命交關,決不再受宿主驅使,若要駕馭八勁,只可在八勁尚未均衡混沌之時。只是如此一來,八勁強弱不均,又勢必亂走全身,走火入魔。

  穀縝明白此理,默運真氣,發現要想駕馭八勁,除非是損強補弱將完未完之時,早一分,八勁強弱不均,容易走火入魔,晚一分,八勁處於均衡,再也不聽使喚。故而這均與不均之間,時光至為短暫,幾如電光石火,不容把握。

  因此緣故,每使一次周流六虛功,修煉者均有極大風險,有如豪賭,不止要心細如發,機警神速,能夠把握那一瞬之機,發出適當勁力;又要膽大如鬥,看破生死,每次出手,均將生死置之度外。若不然傷敵不成,反會傷身,面對強敵時,無異於將自身性命交到對方手上。

  這道理可謂想著容易,做來極難。穀縝心中不勝感慨,忽然明白了為何當初梁思禽不肯將這神功傳於後世,只因這門神功委實不是常人能夠修煉的武功,不但要有過人的智力,還要有過人的見識,更需心志過人,看破生死。穀縝能將這門武功練到如此地步,固然有幾分機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天資過人,穎悟非凡。若是換了陸漸,即便明白修煉的法門,也很難參透其中的易數變化,把握那一瞬之機,更缺少機警神速以及商場之中鍛煉而出的孤注一擲的勇氣。

  感慨半晌,穀縝默運神通,將八勁引到「將滿未滿,常若不足」的境地,水勁源源湧出,與海水相融,初時尚顯生澀,漸漸明瞭水性,以氣馭水,引水馭舟,那小船搖晃數下,便即緩緩向前行去。

  施妙妙瞧得不勝驚奇,待穀縝休息之時,詳細詢問。穀縝說了修煉經過,施妙妙聽得發呆,半晌歎道:「你這練功的法子真是奇怪極了,思禽先生也沒料到吧。」

  穀縝點頭道:「他或許想不到我會用經商的法子練成神通。」施妙妙道:「那麼思禽先生當年又是用什麼法子呢?」穀縝想了想,歎道:「或許是治國之道,又或許是西昆侖的數術。這世間的道理到頂尖兒上,本就無甚分別。」

  穀縝運轉神通,漸漸精熟,但他內勁教弱,不能持久,船行數裡,便覺疲憊。相比之下,竟不如掄槳划船方便。穀縝大為洩氣,才知周流六虛功也如其他武功一般,有高下之分,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歇息之時,穀縝又探究施妙妙所中禁制。自從悟出周流八勁的用法,穀縝對這八種真氣的特性瞭解更深,此時但覺施妙妙肝經中異氣與周流天勁相似;肺經中的異氣與火勁相似,腎經中的異氣像土勁;心經中的異氣像水勁,脾經中的異氣則如電勁。

  穀縝沉吟半晌,忽而笑道:「原來如此。」施妙妙見他神色,不覺欣喜,問道:「你想到了什麼?」穀縝笑道:「妙妙,還記得咱們小時候跟你爹爹學過的五臟象五行嗎?」

  「怎麼不記得?」施妙妙說道,「這是世上內功的根基呢。所謂五臟象五行,肝木,肺金,腎水,心火,脾土。」

  穀縝道:「那麼八卦象五行呢?」施妙妙不知他為何如此發問,皺了皺眉,說道:「天、澤屬金,地,山屬土,雷、風屬木,至於水、火二卦,與水火二行天然契合。」

  穀縝點頭道:「如今你體內有五道異氣,分別是周流八勁中的天、火、土、水、電,依照五行生克,金克木,火克金、土克水、水克火、木克土,這五種真氣分別克制你的肝、肺、腎、心、脾。你五臟被克,精氣受阻,自然用不得內功了。」

  施妙妙臉色微變,沉吟道:「這法子……可真毒。」穀縝道:「當年有位叫毒羅刹的前輩,配置過一種名叫五行散的毒藥,號稱天下第一奇毒,道理與你體內的禁制差不多,也是用反五行克制正五行。

  施妙妙聽得發愁,歎道:」這麼說,我今後再也用不得千鱗了?「她一身武功練成不易,一想到就此失去,忽地有些心酸,眼圈慢慢紅了。穀縝笑笑,將她抱入懷裡,撫著那如水的青絲,歎道:」傻魚兒,難過什麼?這等了這禁制的道理,還怕沒有克制的法子麼?「施妙妙轉憂為喜,抬頭問道:「你有辦法了是不是?」穀縝在她額上親了一口,笑道:「萬歸藏用反五行克制正五行,那麼反過來,我就用正五行克制反五行,別忘了,他有周流八勁,我也有周流八勁。」

  施妙妙喜極,忍不住舉起粉拳,捶打穀縝肩頭。穀縝叫道:「妙妙,你打我做什麼?」施妙妙道:「誰叫你亂親人家。」穀縝道:「你是我媳婦兒,我不親你,誰敢親你?」施妙妙又好氣又好笑,伸出粉拳,又狠狠打他幾拳,穀縝趁勢握住她手,笑嘻嘻地道:「我才不想讓你回復武功呢,就這麼打人,一點也不痛。」

  施妙妙白他一眼,笑道:「才曉得啊?不趁如今多打幾下,將來,將來可就打不成啦。」穀縝怪道:「你去了禁制,武功只會更高,怎麼會打不成?」施妙妙俏臉微紅,低頭不語,穀縝心念陡轉,笑道:「我知道啦,你怕武功回復之後出手太重,打痛了我?」施妙妙慢慢抬起頭來,熱淚盈眶,顫聲道:「穀縝,我以前冤枉你,打罵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打你了。」

  穀縝哈哈大笑,施妙妙氣道:「你笑什麼?我句句是真,可以對天發誓的。」穀縝歎道:「傻魚兒,你若真不打我,我可皮癢了。但要輕輕地打,莫打痛了。」施妙妙失笑道:「你這個厚臉皮呀,唉,真打痛你了,我可捨不得。」這話脫口而出,方覺有些示弱,大發嬌嗔,捶打穀縝胸口不迭。

  又說笑幾句,穀縝開始為施妙妙解禁,兩人相對而坐,四掌相對,穀縝以火勁克制萬歸藏的天勁,以水勁克制火勁,以電勁克制土勁,以土勁克制水勁,以天勁克制電勁。施妙妙只覺體內忽暖忽涼,一忽兒工夫,經脈中滯澀盡去,真氣竟又流轉自如了。

  施妙妙回復神通,已是歡喜,又見穀縝如此本事,更是喜上添喜,滿臉微笑,穀縝見她歡喜,亦覺不勝喜樂。二人親昵談笑,真不知光陰之逝如日談了兩日一夜,水兩告罄,這日正捕海魚為食,忽見海天交際處駛來一艘帆船,帆白如雪,繡著一隻金龍。

  兩人認得是東島標記,無不驚喜。谷縝運轉水勁,催船上前,半晌兩船逼近。施妙妙眼利,認出船上之人,喜道:「谷縝,是飛燕島的楊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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