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Ⅴ | 上頁 下頁 |
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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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如龍一輪疾攻,將水鬼掃倒一片,戚軍趁機穩住陣腳,再結竹陣,將數百水鬼困在其中。黑影一閃,仇石奔騰而出,直撲王如龍,身周霧氣氤氳籠罩,吞吐不定,他身在半空,須臾間霧氣聚而複散,散而複聚,身形隱而複現,現而複隱,有如雲龍變化,不可測度。 王如龍與他幾次交鋒,深知那雲霧之中,殺機百出,急將狼筅舞開,向上亂捅,仇石足不點地,借著狼筅勁風,筅進則進,筅退則退,身子一似粘在筅上,抑且不住晃身,每晃一次,便進數尺,晃得數晃,已在王如龍丈許開外。王如龍心知一旦被他欺入丈內,狼筅太長,必然轉動不靈,當下大喝一聲,奮起神力,左手舞動長竹,右手奪來一面盾牌。 盾牌入手,眼前便有白光閃動,王如龍舉盾一擋,當的一聲,有如金鐵交鳴,繼而白水如珠,漫天進敝。仇石水箭無功,身形挺進數尺,身周霧氣倏爾轉濃,疾向王如龍湧去。王如龍雙手不空,正覺難當,兩旁四杆長槍破空刺出,仇石大袖一拂,袖底射出四股水劍,四名槍手胸口血湧,須臾便有碗口大小。王如龍目睹同袍死狀,雙眼血紅,棄了狼筅,貼地向前滾出。 仇石見他撤了兵器,心中暗笑,一拂袖,身形轉折,便要回身追殺,不料王如龍滾到半途,忽地探手,抓住狼筅前端,奮力掄出,呼的一聲,橫掃數丈。 狼筅前後反用,出人意表,仇石情急閃身,仍被竹竿在足躥擦了一下,疼痛難禁,若非「無相水甲」護身,勢必筋骨碎裂,當即忍住痛楚,借這一擦之力,橫身飄出,呼呼兩掌,順手打死兩名官兵,怪叫一聲,方要再下辣手,王如龍已持狼筅,奮力殺至,身後槍盾刀箭樹立如林。仇石錯失殺死王如龍的良機,心中暗叫可惜,讓開一輪鳥銃,雙腳在一根狼筅上輕輕—點,身形飄然縱起,有如一隻黑羽大鳥,掠過人群,直奔那面帥旗。 王如龍心叫不好,喝聲:「讓開。」挺起狼筅,分開人群,追趕仇石,長大毛竹向天亂刺,攪得雲開霧散,風如龍卷。仇石淩空閃轉,無從借力,抵不住如此狂猛招式,十丈不到,便已落地,落地時飛起一腳,踢得—持槍軍士口噴鮮血,仇石奪過長槍,怪叫一聲,嗖地擲向戚繼光。 戚繼光眼疾手快,翻身落馬,霎時血光乍現,駿馬慘嘶,那一槍貫穿馬頸,其勢不止,哢嚓一聲,將那面戚字大旗攔腰刺斷。眾盜賊見了又驚又喜,齊聲歡呼,聲如雷霆,遠遠滾去。 戚繼光翻身站起,眼見王如龍率兩支鴛鴦陣又將仇石困住,水魂之陣則被戚軍陣勢分割開來,眾水鬼東倒西歪,非死即傷,戚軍之外,盜賊士氣大增,四面急攻,雙方戰陣犬牙交錯,廝殺慘烈無比。 戚繼光濃眉微挑,忽聽江上呼喊大作,炮聲轉急,掉頭望去,魔龍號在旭日中金光四射,突入戚軍水寨,船上百炮齊鳴,火光亂吐,糧船紛紛中炮沉沒,魔龍號龐若無物,掄槳直進,直向岸邊駛來。戚繼光心念數轉,揮起令旗,鼓號齊鳴,戚軍陣勢應聲分散,十人一隊,以鴛鴦陣各自為戰,戚繼光舞起長劍,率領身後親兵,突入戰團,戚軍將士眼看統帥身先士卒,悲壯之氣充滿身心,各各抖擻精神,全力應敵,將鴛鴦陣的威力發揮至極。 魔龍號橫衝直撞,駛到離岸百步,艾伊絲本意借火炮威力,轟擊戚軍軍陣,不料戚繼光臨機應變,所幸(打者覺得這裡應為「索性」)散開軍陣,三千將士均用鴛鴦陣混戰,賊軍與官軍交錯混雜,敵我難分,魔龍號在江上縱橫徘徊,竟然不知如何下手。「谷爺。」趙守真見穀縝仍不發令,焦躁難耐,「再不出戰,可就晚了。」穀縝搖頭道:「對方的伎倆還沒用完。」趙守真道:「可是……」穀縝斷然截口道:「再提出戰,定戰不饒。」 他忽然申明軍法,眾商人面面相覷,均覺不慣,山坡上一時鴉雀無聲,眾人紛紛望著岸邊激戰,心如刀割。谷縝卻是從容如故,嘴角邊若有若無露出一絲笑意,眾人見狀,均感不解。 又過數刻功夫,仇石飄身後卻,從懷裡掏出一支火箭,向天打出。天光半白,一道明麗紅光劃過曉色,一瞬即滅。驀然間,南邊山坳裡簌簌有聲,立起千名賊軍,個個甲胄精良,齊聲狂嘯,沖出山坳。 原來仇石料到戚繼光被疲兵之術困擾,必來決戰,是以挑出上千精銳,埋伏在山坳之中,待到這時,突然殺出,尋思如此一來,必叫對方軍心潰散。 義烏兵平素訓練極嚴,戚繼光兵法如山,臨陣之時,回頭反顧者斬,故而將士上陣,均是一往無前。此時伏兵突出,竟也不亂,轉動鴛鴦陣,廝殺更烈,反倒賊軍乍見伏兵,狂喜之餘,不免鬆懈,被戚軍趁亂奮擊,殺傷慘重,鴛鴦陣鬥轉之間,紛紛兩陣、三陣合一,變化兩儀,和合三才,縱橫衝殺,所向披靡。 趙守真遠遠看見,疑惑難解,不覺道:「谷爺,你說敵方伎倆還沒用完,莫非你知道還有伏兵?」穀縝笑笑,說道:「附近山林均有鳥雀起落,唯獨那座山坳上方鳥雀盤旋,並不下落,足見下方必有大隊人馬。」趙守真道:「那麼谷爺就不怕伏兵突出,官兵潰敗麼?」 穀縝搖搖頭,說道:「若是尋常軍旅,必然望風而逃,但義烏兵是我眼看練成,訓練有素,器械精良,戚大將軍更是古今罕有的將才。如此兵將,身處絕境之中,勢必激發哀兵之氣。哀兵必勝,正是這個道理。」趙守真聽得連連點頭,這時忽見穀縝烏黑眉毛向上一挑,沉聲道:「時候到了,上馬,放炮!」眾商人目睹戰況,求戰心切,等這一句話早已多時,當即紛紛上馬。 此時天色方明,夜幕煙消,曙光滿天,三尊土炮火繩哧哧點燃,對準賊軍身後,連發三炮,鐵屑鉛丸一齊飛出,暫態打死數名賊軍,盜賊軍猝然遭襲,暈頭轉向,陣勢不由大亂,回頭一瞧,但見西面山坡上塵土騰起數丈,沖天蔽日,塵土中人馬影影綽綽,蹄聲響如悶雷,也不知來了幾千幾萬。 穀縝軍中多是商人和百姓,大多並不精通騎術,乘高沖下,若干人沖到半途,即刻墜馬。但穀縝將樹枝綁在馬尾之後,攪土揚塵,虛張聲勢,雖只一百來騎,氣勢卻似千軍萬馬。盜賊軍見狀魂飛魄散,心膽俱喪,而戚軍苦戰之際,忽得援軍,喜不自勝,氣勢越發淩厲。就好比兩個摔跤壯漢,各自將本身力量發揮到淋漓盡致,眼看勝負將分,一方忽然被人從後捅了一刀,霎時筋衰肉弛,氣力消散。 穀縝一騎當先,突入賊軍陣中,他身懷周流八勁,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越是處於危險,越能發揮八勁威力,穀縝肆無忌憚,故意乘險蹈危,深入刀槍密林,揮舞馬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盜賊軍鬥志已喪,盡作鳥獸散去,十個之中倒有六個不戰而逃,被官軍殺死的不過三四人而已。 穀縝衝殺正酣,氣機忽動,這念頭動得極快,一轉眼,迎面白光如箭,穀縝躲閃不及,濺了滿臉水漬。他心知中了水魂之劍,只覺心中煩惡,霎時間,一股陰寒之氣驀地透過肌膚,侵入經脈。 重逢 穀縝一驚,忽覺體內八勁轉動起來。這股陰寒毒氣本是仇石自身精氣,潛伏水鬼體內,變化雖然詭奇,卻仍屬「水勁」,一入谷縝體內,對周流八勁而言,不過水勁變強,沒有什麼稀奇,周流八勁就如一尊無大不大的八卦仙爐,損強補弱,略略一轉,便將水毒煉化,歸於八勁。 谷縝化解水毒,抬眼望去,四周水鬼洶湧而來。原來仇石被他衝破大軍,心中恨急,召集水鬼,一心叫穀縝死得奇慘無比。穀縝身當險境,勇氣不減反增,大喝一聲,縱馬向前,揮刀刺入一名水鬼胸口,鋼刀入體,不見血流,卻有汩汩清水湧出,活了也似,順刀身湧向穀縝虎口。穀縝掌心浸濕,那股陰毒之氣侵將過來,穀縝八勁再轉,煉化毒氣,繼而分出一道電勁,湧出掌心,電隨水走,順鋼刀傳到那名水鬼身上。那水鬼忽而兩眼上翻,篩糠般抖了數下,仰天栽倒,寂無生息。 谷縝不及轉念,其餘水鬼已然擁至,道道水劍擊在穀縝身上,周流八勁自然護身,山澤二勁交替變化,化解水劍衝擊,水勁入體,又被八勁煉化。穀縝固然無礙,坐下馬匹卻抵擋不住,悲嘶倒地。穀縝栽下馬來,就地一滾,揮刀亂刺,每刺一刀,體內電勁便隨之湧出,水鬼中刀,無不僵僕倒地。 仇石見穀縝不但不怕水毒,更能刺殺水鬼,心頭驚駭無以復加,不由得一聲怪叫,飄身趕來,抬手射出兩道水劍,擊中穀縝胸口,淵淵有聲,不像擊中人體,倒像打中岩石。仇石心頭一動:「這小子難道是山部高手?」眼看谷縝被水劍沖得向後跌出,當即發聲長嘯,縱身趕上,出爪如風,扣住穀縝咽喉。穀縝窒息,伸手去扳,當此生死關頭,體內八勁鼓蕩起來,仇石只覺穀縝手上一股真氣湧出,所到之處,渾身痛麻,寒毛陡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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