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鳳歌 > 滄海Ⅳ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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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木、制柱、打樁入地,前後不過盞茶功夫,如此力大神速,端的震驚當場。 一聲悶響,啞如輕雷,空中白光閃動,一根松木樁如雷霆天降,嗤的一聲,插在數丈之外,入地五尺。 葉梵面色微變,轉眼一瞧,卻見虞照拍手大笑,這根木樁,竟是他淩空擲來的。忽又見他轉身揮掌,右手射出一道白色煙光,如龍如蛇,繞上一棵百年古松,煙光過去,松根處倏爾焦黑,虞照左掌突出,橫擊樹幹,喀嚓一聲悶響,松樹折斷,枝椏樹皮如遭火焚,轉瞬枯朽,被虞照輪掌一削,簌簌而落,露出白生生一段樹幹。 原來「雷音電龍」也分為陰陽兩種,陰靜而陽動,陽龍即是那道如龍煙光,來去倏忽,毀傷物類,若有形質,聲勢煊赫,陰龍則潛默無形,蘊於人體之中,十步之內,能與陽龍遙相感應,主宰陽龍的走向,令其不致失控。只因「陰龍」蘊於人體,不能離開宿主,但其威力卻是極大,運至手上,焚木裂石,勝似刀斧,抑且隨心所欲,只焚松鱗繁枝,不傷老松主幹。 圓木削成,虞照扛起樹幹,橫轉兩轉,喝聲「去」。那數百斤的圓木竄起十丈,在半空中畫一個半圓,直插入地,和第一根木樁相距丈許,遙遙相對。 眾人暗暗稱絕,虞照雖沒有「渦旋勁」鑽木入土的神通,但陰龍附體,力大無窮,故將松木高高拋起,借其自身重量,樹立成樁。 兩人各顯奇能,木樁接二連三樹將起來,不多時,兩方擂臺儼然成形,木樁林立,四四方方,鋪上木板即可成功。 二人以生死為注,各將內力催發至極,木樁樹好之時,仍是旗鼓相當,均又運掌成斤,斷樹分木,將樹幹剖成木板,以木鍥子一塊一塊,釘在樁上。 葉梵見虞照神通運轉自如,始終不落下風,心中不由焦躁起來,驀地拔起一根木樁,奮力擲出,轟隆一聲,虞照所設擂臺,頓時坍塌一角。 虞照驚怒交迸,喝道:「狗王八使詐?」亦拔一根木樁擲出,葉梵已有防備,抬手將飛來木樁接住,哈哈笑道:「多謝多謝。」他擲出一根木樁,台基便少了一根,虞照擲來木樁,恰好補齊先前之數。 正自得意,不料虞照出手奇快,第一根才出,雙手早已各拔一根圓木,嗖嗖擲來,較第一根來得更快,抑且一射東邊,一射西隅,葉梵分身乏術,擋住東邊一根,卻聽轟隆一聲,西邊木樁倒了大片。葉梵大怒,手中圓木如雷霆擲出,正與虞照第四根木樁撞上,兩根圓木淩空交纏,聲如悶雷,齊齊折成四段。 兩人霹靂火性,一旦打出火氣,頓將比鬥初衷拋到爪哇國去了,哪還管什麼擂臺不擂臺,紛紛拔出木樁,擲向對方,空中一時間巨木亂飛,蔚為奇觀,巨響聲聲,數裡皆聞。 左飛卿旁觀片刻,轉眼盯著狄希,淡然道:「看戲不如唱戲,你我二人這樣瞧著,未免無趣。」 狄希笑道:「君侯出題,狄某當副驥尾。」 左飛卿道:「九變龍王亦是倜儻之人,面對這等蠻牛大戰,想來也很不屑。」狄希瞥一眼戰場,莞爾道:「這麼說,君侯胸有成竹了。」 左飛卿微微眯起雙眼,仰視雲中孤峰道:「一柱擎天,萬岳歸宗,偌大天柱山,以這天柱峰為最,你我不妨以此為注,先登者勝,如何?」 狄希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口中溫文對答,身形早已掠起,兩道金白光芒,風逐雲飛,向天柱峰狂奔而去。左飛卿尚未抵達峰下,倏地白發怒張,淩風而起,雙袖向後一甩,身法轉疾,徑向峰頂掠去。 飄飄蕩蕩,升起約有數丈,眼角邊金芒忽閃,電射而來。左飛卿閃身讓過,放出一團風蝶,那金光早已縮回,將風蝶一拂而散,耳聽得狄希朗朗長笑,一道金色光華,從身旁疾掣而上。 左飛卿定眼細瞧,狄希長袖疾舞,纏繞崖壁上的凸石孤松,一纏一繞,便升起丈許,如此雙袖輪換,如壁虎游龍,奔騰直上,一眨眼的工夫,便將左飛卿拉下數丈。 這套登山本領,乃是九變之一的「倚天變」,任是何種倚天絕壁,狄希憑這一雙長袖,均能攀越如飛。左飛卿見狀,好勝之心陡起,發出一聲清嘯,風勁所至,滿頭白髮崩得筆直,如一片飛羽,身子幾與山峰垂直,腳踏絕壁,如履平地,同時揮出紙蝶,如一團雲氣,繞著狄希縱橫飛舞,狄希一邊分出長袖對敵,但攀登之速,卻不稍減。 越是攀上,山勢越是險惡,頑石童童,寸草難生。襯著灰鐵色的石壁,兩大高手有如兩點彈丸向峰頂勁射,險絕人寰,仿佛隨時都有下墜危險,下方眾人舉頭仰望,無不膽戰心驚。 初時狄希借雙袖之力,奔騰如箭,但隨山勢漸高,罡風漸厲,刮得狄希身形搖晃,去勢為之一緩。但風部神通,風力越大,威力越強,才過峰腰,左飛卿已借風勢,超越狄希。 狄希見狀,疾喝一聲,長袖束緊,尖槍般向上疾刺。左飛卿一一閃過,不住放出風蝶,劈頭蓋頂,壓得狄希不能全力上行。兩人一個上升,一個停滯,此消彼長,狄希漸被拉下,左飛卿卻乘著一陣旋風,身如陀螺,滴溜溜迎風上溯,逼近峰頂。 忽地身後勁風陡疾,左飛卿不及掉頭,反掌掃出,托的一聲,掃中拳頭大小一枚石塊。左飛卿掌骨欲裂,半個身子也似木了,低頭俯視,只見狄希又自絕壁上抓下一塊尖石,身子扭曲,彎如弓背,長袖繃直,勁似弓弦,整個看來,就似一張拉滿的強弓,長袖倏地一放,那塊尖石急如箭鏃,嗖的一下破空射來。 左飛卿吃過苦頭,此番不敢托大,匆匆閃過,尖石掠過,帶起一股疾風,刮面生痛。狄希得了勢,不住屈身若弓,發出矢石,勁急無比,殊難抵擋。這一招正是九變之一的「缺月變」,取其彎弓如月之意。左飛卿應付艱難,只得召回風蝶,周防自身。狄希少了風蝶壓制,疾速上竄,漸漸逼近。 兩人且鬥且行,漸近峰頂,一時間流雲纏繞,白霧蒸騰,張眼不辨景物,只聽得四周罡風怒號,有如千軍萬馬縱聲齊呼,其間隱隱夾雜對手上竄的破空之聲,一時間再也顧不得阻攔對方,各自運足神通,奮力攀升。 雲更濃,風更厲,兩人忽見上方霧氣中,影影綽綽有人晃動。刹那間,二人均以為對手搶在前方,此刻臨近絕頂,勝敗生死只在眼前,於是想也不想,「太白劍袖」與「風蝶之術」同時出手,擊向那人。 忽聽「咦」的一聲,上方那人驟然遇襲,訝然出聲。左、狄二人聽那聲音淳厚異常,並非對手,心中均是一般念頭:「峰上還有別人?」又聽那人唔了一聲,竟似並未受傷,二人不覺駭然:「來的是什麼人物?倏爾清風襲來,四周上下忽變明朗,蒼松怪石,歷歷可見。左飛卿眼看峰頂在望,飄身一縱,登頂而上,側目望去,狄希也幾乎同時抵達,不覺忖道:「鬥了半天,竟是平手……」目光一轉,忽見峰頂一塊巨石旁,靜悄悄立著一個寬袍漢子,年過四旬,眉如飛劍,容貌英挺絕俗,眉宇間卻是蕭索不勝。 左飛卿心神震動,疾向後掠,紙蝶呼啦一聲,自雙袖急湧而出,有如兩大團雲霧,合二為一,籠向那人。 那漢子劍眉一挑,大袖拂出,帶起一股小小旋風,形如羊角,激起淡淡塵土。那蝶群伴著罡風,來勢原本猛惡,但被那小股旋風一攪,倏爾頓住,紙蝶隨著旋風,滴溜溜就地打轉,竟不能再進半分。 寬袍人從大袖中探出一隻手來,他容貌剛毅,手卻瑩白修長,宛如羊脂玉雕,食指忽屈,輕輕彈中近身處一隻紙蝶,那紙蝶輕輕一顫,波的一聲,化為齏粉。緊接著,有如瘟疫蔓延,由第一隻紙蝶起始,四周紙蝶次第粉碎,轉瞬間,數百隻紙蝶化為朵朵白煙,被山風一卷,消失得乾乾淨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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