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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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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黃山黑老火燥的性子,一聽有叛師辱姐之徒,立即叫起來。 靈音童子劍眉微揚,暗忖照你這性子,已把人嚇走幾裡,告訴你又有何用?但對方已經問起,又不能不說,據實道:「那人名叫尼巴格,原和李姑娘是同門,方才擒辱紫笛神君的女孩,廝辱他自己的大師姐馬紅葉,以『八角棱環』,傷過熊偉……」 黑老急問道:「熊偉是什麼人?」 靈音童子道:「晚輩也是方才認識,尚未請問來歷。但這樣已經夠了,他乘著馬姑娘將師尊手諭交付的時候,立即先發制人……」 黑老咆哮起來道:「好,人在哪裡?我帶你擒去!」 靈音童子一指方位,說道:「向那邊逃走,大概已遠逃裡許。」 「追!」黑老喝聲方落一把抓住靈音童子的手腕,越野如飛。 靈音童子出盡平生功力拖展輕功,仍被黑老牽得雙腳離地,像一個大口袋在黑老身後晃蕩,急得連聲呼叫道:「前輩請放手,小子自己走。」 白老衣袂飄飄跟在後面,似乎毫不著力,眼見靈音童子腳不沾地,也覺好笑道:「小子,你除了那手琴藝,便沒有別樣東西了麼?」 靈音童子除了琴藝,就是一身功力和幾招散手,怎及得上斂譽多年的嶽外雙仙?家傳一套風雨劍法和幾路毛拳,更不值得博嶽外雙仙這類宇內奇人一笑,只好尷尬地笑道:「晚輩別種藝業確實不行。」 「廢話!」黑老由得他再三求饒,也不肯放手,反而縱聲狂笑道:「小子你休發急,細心學老夫這『千里戶庭』,一生就受用不盡。」 經他這麼一提,靈音童子猛覺眼前正是學習這種輕功的絕好機會,索性提氣輕身讓對方施著走,專心一志暗記腳步、展步、落步、長身等方法,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黑老才停步下來,詫道:「小子,你說的裡許,可是湖南裡?」 靈音童子訝然道:「前輩說什麼『湖南裡』,晚輩還聽不懂。」 黑老哼一聲道:「你這小子真正是見聞簡陋,湖南人說的『鋪把路』夠尋常人走半天,你這也許,也教老夫走半個更次,可不是湖南人的裡?」 靈音童子失笑道:「前輩只顧趕程,小子也只顧暗學『千里戶庭』,可能已被奸徒向側方走了。」 白老冷聲道:「這是胡說,老夫處處留神,也不曾見什麼影跡。」 靈音童子暗忖這真正是「欲速則不達」走得像飛鳥一樣快,就是有人藏在腳下,也忽略過去了。只得帶著歉意道:「小子一時不察,也許那奸徒早就避過一旁,以致徒費這番跋涉了。」 黑老狂笑道:「好,好。難得你小子自己認錯,今番應該罰你了。」 靈音童子微驚道:「晚輩固是該罰,不知前輩要罰什麼?」 黑老忽然轉向白老笑道:「白老弟,你說我們那本撈什子,該不該交給這小子帶走?」 白老冷冷地瞧靈音童子一眼,徐徐點頭,說一聲:「好!」 黑老又是一陣狂笑道:「這就行了,小子,罰你學我黃山絕藝一個月,你答應不答應?」 靈音童子正苦於除了琴藝,就沒有過人的藝業以應付強敵,黃山絕藝可說是天下第一流,嶽外雙仙的聲譽也遠駕五大門派掌門人之上,能拜雙仙為師,學第一流絕藝,怎不驚喜欲狂? 但他想了一下,忽然拱手謝道:「蒙二位前輩有意栽培,小子理應遵命,但目前身負重責,實在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學藝,只好有負雅命了。」 黑老壽眉一軒,微感不悅道:「你有什麼急事?」 靈音童子當下把靈音老君,沙門二惡和少林慧光長老組成僧軍西征,靡音穀由四隅子率領多人已向天音寺開始行動,自己和薑紅薇由靡音穀逃出之後,又在風雪中走錯方位,誤闖「彌衡別府」,驅逐苗香公子尼巴格,目下還有受傷的陳含英下落不明,須尋訪下落,並趕去天音寺報警等情一一細述。 嶽外雙仙聽得壽眉頻舞,臉上殺氣漸濃。 白老冷「哼」一聲道:「好一個男兒大丈夫,處處要女人替你解除危難,簡直就丟盡你老子的臉。」 這話說得並不過分,靈音童子曾經受過李嬌嬌三度救命之恩,也受過薑薇薇「兄妹」救命解圍之德!甚至於天山四英豐文姬,初次相逢的陳含英,錦裳八姬駱瑤香,都對他有思有惠。被白老這樣直截了當一說,羞得滿臉通紅,大感慚愧。 嶽外雙仙四道冷電似的目光向他身上打了一個轉,白老又語冷如冰道:「像欠了一大堆人情債,原可仗一具魔琴清償,偏是九音孫子又傳出什麼『辟音神咒』,怕你這具魔琴的人已不太多,魔琴失效,你想不想白死?」 他那口氣也和聲音一樣冰冷,靈音童子聽得毛骨悚然,嚅嚅道:「小子也曾想到這上頭,無奈實在忙不過來,分不開身。」 白老輕「嗤」一聲道:「臨淵羡魚,不如退而結網。你這一點微末之技,忙死了又有何用?能挽回天音寺的浩劫麼?能抗得過陰陽千眼叟和妙仙翁麼?能抵擋四隅子聯手一擊麼?能夠自保,不再需女孩子幫助麼?能……」 靈音童子吃下幾個「麼」字,自知再「忙」下去,受「恩」更多,當真是粉骨粹身也難報答,不禁雙膝一軟,跪在雙仙面前,輕呼道:「小子願拜前輩為師。」 黑老縱聲狂笑道:「你拜都拜過了,還說什麼願拜?」扶起靈音童子溫和地笑道:「從這時候起,你就算是黃山武宗第三代唯一的弟子。待我們這兩付老骨埋骨千秋的時候,你就是黃山武宗第三代掌門。但你要記住有二位師傅,更要牢記開宗師祖煙霞老人畢生行俠之事,作為你今後行不違乎仁義的殷鑒,才不辱沒『黃山武宗』之名。」 靈音童子唯唯答應。 黑老轉向白老笑道:「白老弟該輪到你了。」 靈音童子略偏身子,面向白老。 白老那冰冷的面孔,此時也浮現一絲溫暖的笑意,由身子取出一個小小的鼻煙壺,拔開壺蓋向掌心一倒,傾出兩粒松子大小的丸藥,點點頭道:「小子,先服下這個。」 靈音童子拜領服用,但覺一縷清香由喉入腹,頃刻間饑乏盡去,心曠神怡,失聲道:「白師傅,這是何物?」 「松子仁。」白老的語音又轉冷了下來。 黑老笑道:「小子,要知你這位白師傅最懶得說話,凡事最好少去問他。你服的是黃山那株自從盤古開天地辟地,就橫臥在始信峰兩座斷崖間的接引松的萬年松子仁,功能輕身益氣。這種松子仁得慢慢找,在數以萬計的松子裡面,剝開每粒松子的幾百枚小鱗片,如果某粒松子裡面,有二粒以上的松子仁就不是萬年松子仁,必須僅有一粒的才是真貨。」 靈音童子訝然道:「一株松樹有多少松子,一顆松子又有多少松仁,這粒(仁)真正難找。」 「不錯。」黑老點點頭道:「世上盡是假心假義,真仁當然難找。更奇怪的是,要練黃山武學,還非服兩粒松子仁不可。師祖當年動了收徒之念,在接引松上找了十年,找得四粒,收下我和你白師傅為弟子,到我這一代,二人共找了三十年,只找到二粒。也只能收你為弟子,你料理完了俗事,就回黃山撿松子,如果能找到一百粒萬年松仁,就該收五十名弟子,那時就可以昌盛本宗了。」 一粒松仁也恁般難找,靈音童子不禁默默半晌才道:「若是一粒也找不到呢?」 黑老笑道:「不會找不到,如果真正找不到,你一輩子也休想離山了。」 靈音童子暗忖本來需要去天音寺當喇嘛,既然有此「松仁奇緣」,看來也好入山當土老頭了。當下點頭恭應道:「弟子謹尊此諭。」 「好!『一入侯門深似海。一到黃山人欲仙。』」黑老頭笑吟兩句,隨即由懷裡取出一卷薄書,讀道:「這卷《黑白集》是我二人武學精髓,你開始先練這個,然後鑽研祖師寶笈。」 靈音童子受了武學,又躬身下拜。 「好,好!我們該找個偏僻之處練武去了。」黑老話聲一落,同時也帶了靈音童子騰身而起。 一個月後。 時入仲冬。 西藏高原更是銀樹冰川,奇寒侵骨。 日方向午,一道錦衣身形悄然到達「彌衡別府」之前。 天氣是那樣寒冷,「彌衡別府」冰簾高掛,洞口冰封,但這少年人只是一襲錦衣,並無冷意。 他眉分映彩,目透流霞,左脅斜背琴囊,肩後斜背古劍。 這正是拜嶽外雙仙為師,隱居學藝一個月後的靈音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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