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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靈音童子聽這魔頭話語雙關,忍不住心頭火起,喝道:「玉簫郎君,虧你是三十年前現眼人物,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到底要不要臉?」

  玉簫郎君悠然一笑道:「誰不知本郎君是老少鹹宜,你小子難道還不肯死這條心,將美人送給本郎君,換你一條賤命?」

  陳含英氣得嬌軀一顫,厲喝一聲:「賊子你敢過來!」

  「有何不敢?」玉簫郎君自恃藝精功厚,臉浮淫笑,搖擺上前。

  陳含英一看對方那付淫相!心下又羞又恨,不待玉簫郎君來到,一聲嬌叱,身子離地躍高丈餘,一雙玉掌幻出幾十圈掌影由空中罩落。

  「咦——」玉簫郎君胸色微凝,猛一吸真氣,全身暴退丈餘,然後抱臂揮出。

  啪啪……一陣掌勁交擊脆響,兩道人影一分。

  陳含英借勁倒縱,落回石上,纖手一指,喝道:「你到底是誰?」

  「玉簫郎君。」玉簫郎君仍然笑吟吟若無其事地回答。

  陳含英粉臉通紅,厲聲道:「你從何處得來一招『天王托塔』?」

  玉簫郎君淫笑一聲道:「本郎君獨創的『天王托塔』,還須問由何處到來?」

  靈音童子旁觀者清,在玉簫郎君硬接陳含英凌空下擊掌勢時,看見雙方每一掌都印得不差毫釐,分明是同一淵源的掌法,已是十分驚訝。再聽玉簫郎君說這一招「天王托塔」是自創的是掌法,不禁駭然暗忖,莫非又來一個不認得親女的「靈音老君」?

  但那陳含英可不作這種念頭,一聽玉簫郎君說是自創,更是面目俱寒,一探衣袖,拔出一枝長不盈尺的短管,冷笑道:「你自創的掌法,可認得姑娘這枝鳳管?」

  玉簫郎君一陣狂笑道:「小小一枝『鳳管』何足希奇,本郎君家裡多著哩。」

  靈音童子極留心玉簫郎君的神情,卻看不出對方有絲毫詫異之色,好像早已知道陳含英要有什麼舉動,暗忖:玉簫郎君若是這少女的尊長,看見亮出足夠證明身份的奇門兵刃,怎地這樣從容?

  然而,陳含英見對方輕視手上這枝「鳳管」,更如氣忿,把鳳管連揮三次,發出三聲震人心弦的聲音,玉容微變,厲聲道:「你再不招認由何處偷學,姑娘的絕藝就教你死在鳳管十六調之下。」

  玉策郎君大笑道:「俏嬌娃,言重了,本郎君的十六調,幾時又被你學了去?」

  陳含英恨聲一咬銀牙,回顧靈音童子道:「我一奏起鳳管十六調,十丈內裡氣能夠傷人,你快退出十丈,以棉布把耳孔塞緊。」

  靈音童子暗自好笑道:「這真是見鬼,一枝南管也值得這樣窮吹。但心下也感激這姑娘一番好意。」笑吟吟道:「小可自幼就喜練音律,姑娘勿須顧忌。」

  陳含英蛾眉微蹙道:「鳳管十六調一吹奏起來,你就會著迷了,還不快走?」

  靈音童子搖頭笑道:「不會的,姑娘你盡可放心。」

  玉簫郎君卻在陳含英叮嚀靈音童子的時候,也著裘全勝退後,取出玉簫,笑道:「小美人,你奏十六調,我奏鳳來儀,你我可先打個賭。」

  陳含英一驚道:「你會奏鳳來儀?」

  玉簫郎君笑吟吟道:「美嬌娥為何失驚,會奏鳳來儀也希奇麼?」

  陳含英將鳳管橫在胸前,沉聲道:「你由那裡學到鳳來儀,快說。」

  靈音童子暗自忖著,追命三弄笛是紫笛神君的絕學,二十四路鳳來儀是玉簫郎君的絕學,西天佛吟是靈音老君藉以橫行江湖的魔音。眼前這位姑娘能以一支碧玉南管和吹奏什麼「鳳管十六調」,不知又是誰的獨創樂章!如果這些奇妙的音律不用以殺人,開個音樂大會豈不是好?

  然而,眼前這位姑娘的武學和音學俱已被玉簫郎君識破,說到打賭,倒是令人擔心……靈音童子一想到陳含英可能會敗,急道:「姑娘千萬別和那淫魔打賭,把人擒下來問好了。」

  這一聲「淫魔」,頓令陳含英聯想到玉簫郎君不懷好意,不禁俏臉豔紅。玉簫郎君被揭穿心事,也氣得哼了一聲道:「小子!你要不要再嘗一下彤管點穴?」

  靈音童子有腳雖不便於行,但一見陳含英地使用南管吹奏音律傷人,已是成竹在胸,微笑道:「你準備後事就是,何必多貧口舌?」

  陳含英回眸一笑道:「你真不怕麼?」

  靈音童子輕輕點頭。

  玉簫郎君眼見靈音童子對陳含英恁地關心,妒火大發,怨聲道:「靈音小子,你滾下來!」

  靈音童子暗提「小劫奇功」,冷漠地說:「淫魔,你再敢在上前,靈音某一掌就送你的命。」

  玉簫郎君曾和靈音童子打過一場,知道彼此功力不相上下,當時只是欺他行動不便,才由他身後進襲成功,既有陳含笑在他身旁,這種優勢已失,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嘿嘿乾笑道:「本郎君正要你二人成為一對同命鴛鴦,何必和你單獨交手。」

  靈音童子道:「你休辱這位姑娘。」

  陳含英輕笑道:「他愛說,就由他說去,我要吹奏絕調了。」

  話落,鳳管已奏上芳唇,一縷細若柔絲的聲音透管而出,刹那間,仿佛幻成一張絕大的蛛網隨風飄蕩,只要任何東西一觸及網絲,立被沾緊不能脫身。

  「黔驢之技。」玉簫郎君淡淡地一笑,然後將玉簫湊近唇邊。

  陳含英回顧靈音童子一眼,見他微笑點頭,情知無凝,忽然面容一肅,顯得莊麗無比,管調也變作慷慨激昂,好像是千軍爭戰,萬馬奔騰震得空穀嗡嗡作響。

  靈音童子暗忖這種管調,和一級琴音大致相等。

  玉簫郎君原是停簫唇邊,並不吹奏,待陳含英管調一變,他也微微怔神,提起真氣,吹奏玉簫。

  一聲裂帛之音響起,南管的聲音已被簫聲壓下。

  然而,陳含英忽將南管離唇一揮,「嗡——」的一聲立即又壓倒簫聲,隨即奏起一種尖細之間地,仿佛有千萬枝利箭向外激射。

  玉策郎君臉色微凝,一陣聲激的簫聲像錢塘的海潮乍湧,源源不絕而來。

  陳含英神情大變,南管頻揮,管調也頻頻變換。

  裘全勝好像抵抗不住住管搏聲之音,緩緩向谷口移步。

  在這時候,靈音童子若追上前,撲殺這位辱姐仇人,當然十分容易,但他已聽出陳含英在功力上略遜於玉簫郎君,而且南管只有十六調,玉簫卻有二十四路,恐怕這位好心的姑娘落在淫魔之手,只得守護在她的身旁,眼巴巴看著仇人越走越遠。

  演奏還沒有多久,但因雙方迅速變調,簫聲管聲已混為一體。

  陳含英腳尖不住地一動,臉色顯得有點蒼白。

  玉簫郎君玉簫吹奏不停;腳下卻往復橫移,身形直在陳含英前面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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