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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靈音童子一眼看去,果見卓立青和慧光禪師打得勝負難分,趙純一和穆夫人雙戰慧光禪師也是有功有守。

  看起來,天中派這方實力較強,但若要分勝負,還需要極長的時間,再看查愛平虎視眈眈,覷在自己身上,暗忖若過去幫天山派任何一位,少林兩位長老必定就擒。但只要自己一走,查愛平定向這夥半暈的和尚下手,「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這個孽萬萬造不得。

  他想了一想,忽然揚聲叫道:「慧果禪師,你先看帶來的人是何樣子,難道忍心看死個盡絕?」

  慧果禪師聞聲回頭,瞥見二十四位弟子已有大半倒下,剩有悟明六人也如醉如疾,巍巍欲倒,不禁長歎一聲,雙掌一封,喝一聲:「師弟,不必打了。」

  慧果禪師冷笑一聲道:「我沒有你那麼傻,難道不懂得……」

  他「走」字未落,已猛向卓立青連劈兩掌,回身起步,疾向曠野飛奔。

  「好禿驢,我看你走!」卓立青見慧光禪師負氣而去,恐怕多生杖節,趕忙起步疾追。

  慧果禪師臉色十分凝重,緩緩和穆夫人,趙純一,走到相距十丈之地,頓覺罡氣激蕩,也不勉強上前,停步沉聲道:「小檀越打算如何處置本門弟子?」

  靈音童子從容道:「天山派有趙掌門人作主,小可居於客卿之位,當然不便置辭。」

  趙純一正色道:「小俠毋須見外,儘管吩咐就是。」

  靈音童子面向查愛平微笑道:「查兄意欲如何?」

  「殺!」查愛平重重地吐出一聲。

  穆夫人叱道:「愛平不可亂殺。」

  查愛平對於這位師娘倒是十分尊敬,帶著愧色,輕輕一歎,納劍入鞘!

  靈音童子向趙純一拱手一揖道:「趙前輩既有接納小子愚策之意,小子斗膽請求將悟明以下眾僧一齊拘禁,禮待慧果長老,立斬監軍的阮如實。」

  此話一出,慧果禪師狂哼一聲,忽然回掌向天靈蓋一拍。

  趙純一正在他的身側,趕忙伸臂一格,暴喝一聲:「大師不可如此!」

  慧果禪師凜然道:「貧僧出師受辱,豈能再見同門弟子被囚?多謝趙大俠一番好意,但請不必阻攔我。」

  靈音童子冷笑道:「怪不得令師弟慧光也說你傻,此事豈能一死則了?」

  慧果禪師微感愕然道:「人死還不了,難道還有什麼?」

  靈音童子正色道:「為了保全少林一派的元氣,禪師應該暫忍此辱,保護貴派弟子在隱秘之所藏身,以待小可與惡師分個勝負之後再返中原。小可若不幸身死,自是無話可說,如果幸能獲勝,當替眼前這二十二位恢復功力。」

  慧果禪師詫道:「他們功力已毀了?」

  靈音童子點點頭道:「已經減損一半以上,非經二十年苦修,或小可以琴音替他們恢復,決難再行艱鬥。」

  慧果禪師目光流轉,想起保護同門弟子的責任重大,不覺黯然一歎道:「好吧,我佛也有捨身入地獄之說,貧道何當不可如此屈辱。」

  趙純一聽說眾僧功力已經減損,不愁再與本派為敵,便向慧果禪師拱手揖道:「大師不必心存芥蒂,靈音小俠雖說有拘禁二字,但趙某絕不敢使貴派弟子為階下囚。天山幽谷甚多,當引領大師前往另開天地,也免得天魔找來,沒有藏身之處。」

  「好,好。」慧果禪師啞然淒然一笑。

  靈音童子收起罡氣,納琴入囊,當眾一揖道:「穆夫人,趙掌門,慧光禪師和這位查兄,請恕小可今日失禮之處,眼下要疾追慧果禪師,改日再向列位請罪。」

  查愛平見人家恁地知禮,謙虛,不禁滿面通紅,趕忙揖拜叫道:「靈音兄海涵,是查某錯了。」

  穆夫人正覺靈音童子話裡有因,待看查愛平這付神情,才知二人有過爭執,氣得瞪他一眼道:「紀元你那性子要大改特改才行,否則,何以作天下弟子表率?」

  趙純一恨不得留靈音童子多住些時候,笑道:「師嫂也不必多說了,紀元將來總會變成彬彬有禮的人,不毀天山聲譽。靈音小俠也不必急急離去,有卓大俠追去已經夠了。」

  靈音童子見一場戾氣,人化祥和,也暗自心喜,但是事關重大,毅然道:「卓大俠不知能否追得上,若被洩露小可的藝業給惡師獲悉,秘密加緊著練絕音,武林劫殺,將無了期,只好心領盛情了。」

  說罷,躬身一拜,逕自奔去。

  靈音童子想起若被靈音老君獲知自己在琴音上的造詣,對方若估計能勝,必定如鬼影附身,難逃一命;若估計不能勝,必定覓地躲藏,加倍苦練,日後便是不了之局。甚且另外收徒,循環報復,也令人防不勝防,增加武林上的殺孽。

  尤其是,李嬌嬌落在靈音老君掌握,自己的琴音造詣一泄,靈音老君不難猜知來歷,因而推測到誰指引的這條明路。

  以靈音老君那種陰狠淫毒的性格來論,縱是不立即殺死李嬌嬌,但氣惱之下,若向她身上索取一份酬報,那樣美麗,多情,多於已有莫大恩惠的姑娘豈能有幸?……

  他一想到被靈音老君知道之後,將會發生的惡果,真恨不得立刻追上那態度瞬昧,企圖不明的慧光禪師,甚至於一掌就把對方打死。

  然而,他循慧光禪師的去向疾追已久,看看夜幕已經低垂,不但不見有慧光禪師的蹤影,連那江南白道盟主卓立青也不見蹤跡。

  他當然可以想到,倘若卓立青能追得上慧光禪師,二人無論如何也會再打一場,以致留下來。但他走了這麼久的時光,沿途不聞所殺的聲音,難道卓立青一步之差,就沒把慧果禪師追上?

  他原來一鼓作氣,無論如何要追及慧果禪師,到了這時失望起來,反覺肚子饑餓難忍。原來他到了無垠莊之後,發生不少事端,連一頓飯也沒有吃飽。

  「不好,照這樣窮追下去,不累死也要餓死。」

  他心念一起,更覺餓的發慌,很想找個小鎮或山村歇腳。

  那知天山一帶地廣人稀,南路更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那有什麼山村小鎮?

  俊目瞥去,見前面山坡梅花如海,認為會有人家,但走到近前,登上梅樹望去,連到吹煙也不見半縷,奇怪的是竟有兩道車轍由梅林的盡頭迤邐向東,窮極目力也不知去了多遠。

  仔細察看兩邊輪跡之間,但叢蹄痕粉亂,蹄跡密湊,令人意會到拖車的定不僅是一二匹馬。

  「八駿之車!」他心裡暗自驚呼,同時也起了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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