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范瑤 > 天龍八音 | 上頁 下頁 |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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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琴少年星眸中噴出一道怒火,他遭受了太多的磨難,今天再也忍不住這種屈辱,但當他目光瞥見豐文姬那種為他著急的樣子,不由暗暗歎息一聲,忖道:「不錯,我何必再找麻煩……況我的身手,也萬萬不是他們對手!」 此念閃過腦際,他強扣住心頭怒火,勉強一拱手道:「原來是天山查少俠及豐女俠,小可姓靈音名童子。」 「何方人氏?與靈音老君什麼關係?」查愛平嘴角不撇,傲然接問。 「寒舍居於河西……與靈音老君無任何關係……」 「是誰門下?」 「在下尚未拜師,業承家傳。」 「你父親是哪一位?」 靈音童子臉上肌肉微微抽搐,眼角又掛下二粒晶淚,這一回似乎又觸及他的傷心之處,但一份自尊心,卻使他終於忍住往外淌的眼淚,道:「家父在河西設場授徒,名諱嘯天,號稱『風雨劍』,逝世已有三年。」 「哦!哈哈哈。」青衣老者若有所悟,輕蔑地笑了一聲,「我明白了。」 查愛平微微一怔,側首面對青衣老者詫然道:「卓大俠,你明白了什麼?」 「嘿!你難道忘了?」青衣老者微笑道:「他就是近日傳言所說,跪遍正派,不蒙收錄的姓靈音的小子啊!」 「唔!」查愛平目光不屑地凝視著靈音童子,驕傲地敝聲一笑:「哈哈,原來就是你。」 靈音童子心中直似被刺了一下,卻見查愛平又冷笑道:「念你無知,今天放了你,不過——」冷冷一笑,頓了一頓道:「為你以後的安全著想,小爺就代你毀掉這把琴!」 語落劍起,白光一閃,就向靈音童子手上的絲絨琴囊劈來。 「不!」靈音童子憤然怒呼,蹌踉後退,但還是慢了一步。 要知道查愛平名列「天山四英」,出手是何等快捷,只聽得「噗」地一聲,「琤琤琤」三響,華麗的琴囊,裂開一半,三根琴弦,也斷折翻卷出袋外。 靈音童子本來強抑著的怒火,因父親遺物遭損,立如火山爆發,他厲聲吼道:「你敢毀我的琴,我與你拼了!」 嘶吼聲中,左臂一挾破琴,右手一探腰際,嗆啷一聲,長劍鬥然出鞘,直向查愛平猛刺而去。 查愛平嘴角現出一絲殘酷的冷笑,劍勢一轉,嗆!地一聲,格開來劍,芒尖倏吐,一招「星馳銀河」如電光一般,已刺到靈音童子咽喉…… 「查師兄,你快住手!」豐文姬一聲驚呼。 查愛平微微一哼,劍芒倏然頓住,指著靈音童子咽喉不及三分之處,手腕微抖,劍芒連閃,冷笑道:「以你這種身手,竟還敢逞強?嘿嘿嘿,真是找死!」 「查少俠,這種末流腳色,不值得你動怒。」青衣老者眼見豐文姬微露不滿,順情做了個和事老,目光冷冷地移視著靈音童子,接著道:「小子,查少俠是一片好心,你別在往牛角尖裡鑽。」按著又一拉查愛平道:「查少俠,我們不必耽誤,走吧!」 查愛平倏然收回長劍,狠狠瞪了靈音童子一眼,「小子,要不是我師妹與卓立青大俠求情,小爺現在就叫你躺下,下次……嘿嘿,識趣一點。」頭一甩道:「師妹,走!」 豐文姬沒在開口,跟著查愛平與卓立青轉身離去,走不五步,偷偷回顧一眼,丟下一絲憐憫的目光。 此刻的靈音童子,孤伶伶地垂劍支地,神色慘白地木立著,他身軀顫動,臉上肌肉陣陣抽搐,心中充滿了悲憤和黑黯,一雙眼睛好像已經涸幹,空洞地望著三條身形消逝,口中喃喃道:「好意……這樣的折辱人也是好意……哈哈哈。」極度的悲痛,使他神態突然變得近乎瘋狂,在狂笑聲中,他轉身拔腳狂奔。 不辨方向,不辨來路,遇坡越坡,見林穿林,他一腳高,一腳低地狂奔著,似乎在想借此泄去心頭怨恨。 跌倒了又爬起,爬起了又奔跑,漸漸地,他大汗如雨,氣喘如牛,身上本已破舊的衣服,更加破碎,膝蓋及腳底,已滲出絲絲鮮血。 終於,他力乏精疲,停住了奔跑,卻已置身在一處蒼茫的山嶺中。 耳邊風聲嗚咽,遠處泉聲低吟,似乎都在為他的遭遇而感傷。 靈音童子茫然四顧,目光倏被右面一座山洞吸引住。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中升起! 「這倒是僻靜所在!」 在悲憤發洩後,他麻木的神智,如如著了魔一般,向那陰暗的山洞走去。 進入洞中,他無意識地掃視一下,只見洞頂晶珞乳瓔參差下墜,深廣竟有五六丈,光線雖比洞外陰黯,卻尚不礙視線。 「不錯,這確是一個好地方,唉!三年來,我靈音童子處處被人折辱卑視,生而何歡?死又何懼?當初忍辱偷生,只是為了報仇,如今,希望都已幻滅了,不如死了乾脆……」 這個可怕的念頭,漸漸濃烈地佔據了他空洞的心房,於是他毅然解下劍鞘及腰帶,舉手拋搭在參差下墜的晶石乳筍上,把下端扣成一個活短圈套。 接著,他又盤坐地上,褪下琴囊,望望三弦已斷的殘琴,喃喃悲哀地訴說道:「爸爸,媽媽,孩兒跑了三年,已無法為你們報仇,現在只好也來到地下與您們相會了!可憐姐姐仍落仇敵手中……爸,每當孩兒憂鬱時,就想彈琴,這是你老人家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在琴韻中,孩兒似乎仍看到您二位老人家往昔的音容,而孩兒的一切痛苦都可以藉著琴韻暫獲解脫,可是,現在這唯一的紀念也殘破了,可恨啊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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