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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本來嘛!他對闕寒香既心有成見,又無從索解淩雲燕這場誤會,自然也難怪要有這種猜疑了。

  所以為人在世,聲譽極關重要,否則縱然你披肝瀝膽對人,也一樣要遭曲解啊!

  請看魔女,就是極好的例證。

  此際,燕淩雲因見淩女在本山出現,只當這座奇峰,便名天都。

  因之也就不太性急,認為反正對方所居必在左近,絕無尋覓不著之理。

  加上他對歸元子心存崇敬,並抱有無限熱望。

  所以不便放肆呼喚,只一味小心翼翼,攀越奇險,到處探查。

  誰知這一延遲不要緊。

  頃刻便見峰下雲海鋪陳,宛如滔天駭浪,漸漸上湧,匯為白茫茫一片。別說下臨萬丈,稍一失足,立有粉身碎骨之虞。而且壓根兒,除了頂上梅林有限之地外,其他就什麼也難以透視看清了。

  這種現象,一時迫得我們的小書生,只好退回原處,坐待雲收霧霽。

  還虧它身具異稟,尚能抗拒罡鳳寒冽,並挖掘幾根黃精暫時充饑。要不然,如換一個普通常人,那就不堪設想了。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但覺昏沉的景況,略有開朗。

  繼之一陣狂飆冰雪卷過,峰頭頓複本來面目。

  只見陽光從東方斜射,分明已在此困守了半日一夜。

  並矚目四外,如同汪洋大海,起伏萬千,波譎雲譫,時而一座一座的島嶼,浮沉其中,忽隱忽現,與天相接,蔚為奇觀。令人渾然忘我,有不知此身仍在人間之感。端的黃山勝地,名不虛傳。

  而且正當燕淩雲,為這種無邊奇景所吸引,俗慮全消之際。

  忽地耳聞不遠有人呵呵一笑道:「咱們這座始信峰,要描述它怎樣好法,實在無法形容。記得前人曾有一副集聯,頗為切合。我念出你體會一下,就知道所言不誣了。」

  隨又聽那人口中高吟道:「豈有此理,說也不信。真正好絕,到者方知。」

  辭句雖然甚是俚俗,但燕淩雲聞言仔細一玩味,果然此峰之奇,也惟有這十六個字,才能道出。

  更突然從而覺出,此處並非自己目的地,不禁脫口自語道:「咦!原來這是始信峰,不是天都峰啊!」

  於是趕忙抬眼循聲打量,意欲看看來者乃是何等之人,俾便探問途徑。

  照他的想法,對方既在左近,當不難覷出。

  但不料事情偏偏怪!經他一凝目展視,卻又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最是適有一陣天風吹過,蕩起漫空花雨,與陽光輝映,五彩繽紛,仿佛朵朵都是臨凡的仙女,眉目傳情,淩虛翩舞而來。

  一時使他神為之奪,立感飄飄然如人眾香之國。不僅尋人問路的原意,已忘在腦後,連此身何在,都無法自知了。

  如此經過了大約一盞茶時光。

  猝然他本身潛在的靈智,忽生驚覺,並迅即收攝心神,垂簾內視。

  刹時睜眼再看,卻發現存身之處,十丈方圓以外,頗與昨日有異,似乎是有人做了手腳。利用梅樹枝條,佈陣相困了。

  當然他自經神機妙算諸葛玄半月薰陶,已對此道並不陌生。

  是以立刻抬眼四顧,辨清門戶。然後胸有成竹,朗聲一笑道:「何人這等惡作劇,對小生鬧此玄虛?」

  接著便從容徐步,由生門大搖大擺的走出。

  只見梅林向西的一隅,石上端坐兩人。

  一位是白髮長髯,古銅色冠袍,貌相清臒,神情冷傲的老者。

  另一個,乃是滿身綠色衣裙,柳眉鳳目,儀態萬方的中年婦人。

  尤其老者,外形道貌岸然,立使我們的小書生,恍疑此公便是自己心儀已久的天都仙客。

  因此頓時正心誠意,整衣趨前一躬到地道:「小子燕淩雲,有幸得晤長者,敬乞賜予指教!」

  他這種口氣,原是拿不定對方是否確為歸元子,所以不馬上請求收錄,只說希望有以指教。

  可是不想那位老人,始則大睜著一雙精光四射的巨目,不住的向燕淩雲上下打量,至及聞言卻又不知何故,立即霜眉一揚,勃然變色,冷冷的答道:「孺子何人門下,來我始信峰則甚?」

  隨又一捋長髯,沉聲道:「別看你這小輩,有幾分鬼聰明,能僥倖走出我梅林禁制,其實那還是老夫有意留下餘地呢?」

  敢情這位老者,必是因陣圖為人所破,惱羞成怒,心疑燕淩雲求教之語,乃是含有叫陣之意啊!

  同時燕淩雲,既聽出對方語聲,不類漢陽傳音授藝之人,又見老者神色傲慢,自承乃是設陣相戲之人,不禁也十分不快。

  故而立刻昂然接口,正色答道:「黃山乃東南名勝,並非尊駕私有,難道在下經此賞玩,也幹老丈什麼禁例不成?」

  並馬上更淡然一笑道:「既承以奇門相困,又何必留有餘地,這在小生,倒可惜未能一窺全豹呢?」

  他言詞亦愈說愈不客氣,雙方針鋒相對。

  但覷那位老者,不待燕淩雲語落,便霍地起立,戟指斷喝道:「這座始信峰,乃我寒梅處士修真之地。你這小子,在此鬼鬼祟祟一個整夜,老夫怎能不管?」

  接著又二目威棱棱直視燕淩雲,嘿嘿一笑道:「大約你既敢對我放肆,想必定會幾手狗兒爬。來,來,來,老夫倒要考量考量你,看看是受的誰人調教?」

  別看這老頭白髮蒼蒼,可是火性,還真叫不小呢!

  不過燕淩雲,究竟身為讀書之人,素習敬長慈幼。

  現時眼見人家偌大年紀,反倒失悔不該适才言語過份,未盡謙讓之禮。

  因而登時心平氣和,拱手朗聲道:「尊駑如此年高,在下縱然曾學幾手莊稼把式,怎敢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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