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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本來嘛!生意買賣為的是求財,豈能自斷有錢的主顧?

  但店夥,卻好像頗有不得已的苦衷,又趕忙陪笑臉不住的打躬作揖道:「請相公多多包涵,小店委實都住滿了客人了!」

  同時又覷那隨轎而來的一個勁裝壯漢,大踏步上前,直指燕淩雲喝道:「那來的小窮酸,在此嚕蘇!這所客棧,已是太爺們統統包定了,還不快滾!」

  並且又聞身後一聲極熟稔的嬌呼道:「前面是雲弟不是?」

  是以燕淩雲,立刻一轉身。

  只見軟轎內正走出一位青衣麗人,滿面驚喜之容!

  一時兩人四目相對,不禁全呆住了。

  半晌,我們的小書生,才按住激動的心情,長揖一禮道:「靈姑姊,你怎會千里迢迢來到此間?」

  原來這就是他青梅竹馬之交,為洪澤湖混江龍吳霸,搶去作壓寨夫人的祝靈姑啊!

  這時祝靈姑,淚波盈睫,且不答話,先向那出言不遜的壯漢嬌叱道:「吳廣!這位乃是我中表兄弟燕相公,怎的這般無禮,還不快吩咐店家,一同好好的招待。」

  隨又抬臉微微向燕淩雲,作了一個苦笑道:「姊姊九華進香經此,一言難盡,咱們到客棧再談。」

  看來她頗像權勢極大,說話十分有力,不但那無禮的壯漢,聞言慌不迭喏喏連聲,向我們小書生恭順的告罪,且店家都如奉綸音,急忙躬身緊陪不是,然後在前引路請入。

  自然住宿更不成問題了。

  此刻已是華燈初上,兼之這所招商客棧,乃是池州府專住來往達官貴人,獨一無二的行台。陳設華麗,窗明几淨,室暖如春。

  尤其祝靈姑,隨行人甚眾,整個上房全是他們天下。燕淩雲也特別被招待在內,住在心上人隔室。

  不過情形頗是古怪,剛當二人盥洗稍定,擬即訴敘離情時。

  忽然那位壯漢吳廣,急急前來,向祝靈姑密稟甚久,更不時偷眼對我們的小書生打量,面帶疑懼之色。

  並見祝靈姑,螓首連搖,以堅定語氣,大聲答道:「你告訴長江幫人,這位燕相公是讀書人,是我從小一同長大的表兄弟,絕不叫什麼淩雲燕,任何人不得欺淩!」

  且隨即側轉粉面,向燕淩雲含情直視嬌笑道:「雲弟弟!你說可笑不可笑!原來這一帶地頭蛇,都把你認作是江湖上一位狠人,名叫什麼淩雲燕,要想處處阻難,怪不得适才店主怕事,不歡迎你投宿嘛!」

  更立又幽幽一歎,戚然低聲道:「若果你真是這位淩雲燕俠客,那就好了啊!」

  顯然她是回溯前情,自傷身世,而作此語。

  尤其燕淩雲,自見祝靈姑,一時心頭甜酸苦辣俱來,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腦海中泛起往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旖旎風光,以及兒時兩小無猜,各種甜蜜的回憶。

  如今曾幾何時,心上人已落在奸人之手,琵琶別抱,看情形,確是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壓寨夫人了!

  雖然此時相見,似乎對自己尚不無舊情,但卻也似乎對身作賊婆,甘之如飴,毫無愧色啊!

  他思潮起伏,胸中愛、憐、恨,交集。

  即至聞言才頓時驚醒,也恍悟投店處處碰壁之理。

  因而馬上淡然了笑答道:「是啊!小弟無能,又時運不濟,常常遭人誤會,今兒若非沾靈姑姊的光,果真怕要連店都住不成呢!」

  他這種話,雖是十分自然,但語中含意,卻亦不無譏諷在內。

  試想祝靈姑,那能聽不出來。

  但見她,馬上神色慘然的,抬眼一看室中並無僕役。

  於是迅即伸出纖織玉掌,一把緊握住燕淩雲右手,顫聲哽咽道:「好弟弟!難道姊姊果真甘心從賊,你都不明白嗎?今日一見,便是上天見憐,從此我死也瞑目了!」

  隨即泣不成聲。

  不料她正將繼續有所哭訴時,突聽室外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二人慌不迭各自坐正。

  原來又是那位壯漢吳廣。

  只看他,神色倉惶,恭身急急向主母低聲道:「九華掌門聖手金剛林寵,非要見燕相公不可,小的們阻擋不住,這該如何是好,請夫人示下。」

  敵情這傢伙,也追蹤尋來了。

  自然這種事,祝靈姑是不明就裡。

  也恰當她柳眉一蹙,沉吟未答之際。

  頓時燕淩雲,霍地起立,一面口中道聲:「靈姑姊不必費神,小弟自會去打發他們!」

  一面便從容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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