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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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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門先拉開一條縫,門縫裡透出一雙放亮的眼睛,隨後大門打開了。 這是一棟老式四後院,一連串的過道和院落,沿著一條軸線排列起來。房屋雖然破舊,占地面積卻不少,倒也寬敞。 轎子直到內院才停下。 藍宇靖推著輪椅從斜擱在轎門邊的木板上輾出轎子。 端木無憂此刻才注意到,四個轎夫的裝束打扮和守門人的裝束一樣,想必轎夫也是這院裡的人。 藍宇靖指著南北兩間房,說道:「今後咱們就住在這裡。」 「爹,這是什麼鬼地方?」藍文倩目光掃過兩廂的破房和院中叢生的雜草,小嘴噘得高高的。 「這是宋代江南才子宋子科落難時,在此修建的隱居宅。「藍宇靖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音調中帶著幾分感歎。 「此地方沒遮沒掩,爹又身子不便,若是那管鵬程賊子追殺而來,這裡太不安全了。」藍文倩對古人沒什麼興趣,對眼前的安危卻是憂心忡忡。藍宇靖輕歎一聲,道:「隨遇而安。若說兇險,處處兇險,若說平安,處處平安。」 「爹……」 「你就放心好啦。實話告訴你們吧,為了防止管鵬程的進一步追殺,我已叫田寶將宣燕的屍體穿上我的衣服,戴上有我印記的手錫擱在火場裡了。我已經死了,被火燒死了,明日這消息便會在整個城裡傳開,一個死了的人,決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端木無憂從小自負,總認為年青人思維敏捷,要比這老年人強,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一句老掉了牙,卻又是非常靈驗的話:「薑還是老的辣!」 「咱們現在該怎麼辦?」燕文倩問。 藍宇靖仰起臉,僵冷的面孔上目光肅然「我人過五旬,半截入土,生命雖然十分誘惑,但常常有遲暮黃昏之感,對這種江湖拼殺和血腥生活早已厭倦,就是對生死也是看的很淡,咱們就這麼忍著過吧。」 「不!」藍文倩咬著牙道:「不管怎麼想,不管爹願不願意,女兒一定報這個仇!」 她銳利的目光轉到端木無憂臉上,那目光中含著痛苦。 怨恨和期望。 端木無憂心一動正要說話,此時藍宇靖道:「這事以後再說吧。時辰不早,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田福舉掌一擊。南面廂房中走出一個女婢,來到藍文倩身旁:「小姐請隨我來。」 「爹……」藍文倩還想說話。 「去吧!有話明早再說。」藍宇靖將輪椅轉了個方向,背向藍文倩。 藍文倩咕嚕了一句,只得跟著女婢走了。 端木無憂默然而立。他知道義父的脾氣,在這種情況下沒他說話的份兒。 藍宇靖背對端木無憂,端身挺坐,按住輪椅把手的手指在微微顫抖。這是他在決定一件重大決策前的表情。 端木無憂明白義父正在決定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義父沒叫自己走開,這事一定與自己有關! 果然,藍宇靖道:「憂兒,你隨我來。」 藍宇靖在田寶幫助下,將輪椅駛入北面廂房。 端木無憂邁著堅定的步子,跟在輪椅之後。 房內佈置簡陋,但床、桌、椅、櫃常用之物,一應齊全。 正壁上掛著一幅字軸,上面書寫著偌大一個「忍」字,潑墨淋漓,氣韻生動,真有那「一點如桃,一撇如刀」的功夫,內含著鋼筋鐵骨的韌勁。 端木無憂在輪椅前站定,一雙黝黑而深邃的眼睛坦然地望著藍宇靖。 「憂兒,你真的要為我報這個仇?」藍宇靖開門見山。 「爹,你說錯了。」端木無憂話出意外。 藍宇靖驚詫莫名。 「不是為你報仇,而是為我們。爹,難道你不認我這個乾兒子了?」端木無憂神情肅穆,一本正經。 「好!」藍宇靖舉手在把手上重重的一拍,「我算沒白養我這個兒子!」萬花奇士管鵬程當年逼死我親人,現在又毀我家業,殺我園丁,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用心險惡,手段卑鄙,這個仇我怎不想報?只是我武功已廢,身子又殘,已無力與他拼鬥,原想忍口氣就這麼算了,既然你有心替爹報這個仇,爹就將此重任交給你了。「 端木無憂「卟通」一聲,雙膝跪地,朗聲道:「孩兒若不報無憂園,這一深仇大恨,誓不為人!」 「我兒快起來。」藍宇靖輪椅往前一靠,雙手扶起端木無憂道:「為了以防萬一,我已將無憂園的一部分財產轉移到了這裡,你若能替爹報得此仇,爹將這份財產全部給你。」 「這是什麼話?」端木無憂瞪著眼,像是陌生人那樣看著藍宇靖,「爹要是這麼說,孩兒就退出了。我是個棄兒,是爹收養了我,爹的養育之恩比天還大,比山還重,比海還深,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爹的思情。爹要是說這財產的話,就是沒把我當作孩兒看待。」 「憂兒!」藍宇靖猛地抓住端木無憂的手,「我……我……」 端木無憂感到他的手在抖,手指冰涼涼的,眼眶裡閃動著淚水。 爹這是怎麼啦?他從未見到過義父今日這種失常的神態和表情。 「就當我剛才的話沒說。」藍宇靖松開端木無憂的手,神成恢復了平靜,「爹的重任就交予你了。」 端木無憂點點頭:「我現在該怎麼辦?」 「喬裝改扮,查訪萬花奇士。」 「爹可有什麼線索?」 「有消息說,塞外四獸將會去參加在轎關帝廟五月五廟會,你設抓到四獸中的一個,便可查到萬花奇士管鵬程了。」 端木無憂眸光一閃:「爹肯定塞外四獸是萬花奇士管鵬程的人?」 藍宇靖略一思忖道:「他們既然帶著三色紮巾來闖無憂園,應該是管鵬程的手下,至於到底是不是等你抓到他們時就清楚了。」 「孩兒明白了。孩兒查到管鵬程後,又該怎麼做?」 「你第一步就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是的。管鵬程為人狡詐,若是讓他知道了風聲,要報仇就難了,因此,你找到他後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第二步怎麼辦,爹到時候自會告訴你。」 端木無憂想了想,問道:「孩兒怎樣與爹聯繫?」 「爹會暗中派人幫助你,到時候田寶會與你聯繫,你若有什麼緊急情況,也可寫條交予關帝廟大殿堂左香房的簽竹香道悟然道長。」 端木無憂心想,原來義父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但,他沒有多想。 「孩兒不知喬裝什麼人才合適?」他在這方面根本就沒有經驗。「 「你這個模樣就行。」藍宇靖手朝著他臉一指。 「這個模樣?」端木無優先是不明白,後來頓然醒悟「爹是要孩兒扮成流浪漢?」 他顯然看不到自己的臉,但從支離破碎的衣服上,可以想像得出臉上的情景。「嗯。」藍宇靖點點頭,「流浪漢不打眼,行動也方便,便於打聽消息。」 「好,就這麼辦。」端木無憂抖了抖破袖。 「憂兒,你雖然聰明能幹,但畢竟是第一次出江湖,經驗不足,江湖險凶,人心難測,你要小心謹慎。」藍宇靖話語中充滿著關切。 端木無憂感動地:「爹放心,孩兒……」 「另外,爹還有兩句話交待你。」藍宇靖沉聲截斷他的話,臉色變得異樣凝重。 「爹請講。」 「第一,不可妄開殺戒,除了管鵬程外,你不可殺任何人。」 「孩兒遵命。」 「第二,爹傳授你的救命殺式,非在性命危急之時不得妄自使用。此話爹雖已說過,但此殺手式過於兇狠,出招必傷人命,因此不得不再次警告。」 「是」 「你先去前廂房休息吧,其餘的事我會叫田寶替你安排好的。」 「謝謝爹。」 端木無憂退出房外。 夜空鬥轉星移,玉兔西墜,院落裡已是曉光微露。 天明後,又是一個新的起點,然而端木無憂似乎還置身在迷霧中。他還有許多想不透的事,但此刻已無退去想。 田寶走進藍宇靖臥房。 藍宇靖道:「都安排好了?」 田寶頓首道:「稟主人,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不過……」 「不過什麼?」藍宇靖目光閃爍。 「老奴接到消息,應離一夥人也打算到廟會上去找塞外四獸?」 「哦,一定要設法制住他們。」 「這倒不難,憑主人一句話,他們也不敢怎麼樣,只是又發現了一個武功極高,身份不明的的怪人,此人手段毒狠,冷酷無情,已連傷了丐幫好幾個弟子。」 藍宇靖眉頭一皺:「他多大年紀,長的什麼模樣?」 「此人乞丐打扮,一臉豆疤,一條爛肉腿,撐一根拐杖,易過容,看不出實際年齡,不過聽說他和金陵宮奇花堂堂主陰香幻有關係。」 「一定要查清他是誰。」 「是。 藍宇靖沉思了片刻,歎口氣道:「田寶,你看我這樣做對不對?」 田寶合掌道:「阿彌信佛!世上之事無所謂對,無所謂錯,不過是前世修定,今世孽緣罷了。」 藍宇靖咬了咬牙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現在時辰已到,我怎能有仇不報,讓惡人逍遙天網之外?」刹時,他眼中精光迸射,「我一定要讓端木無憂親手宰了這條惡棍!」 田寶一旁沒說話,臉上也是充滿了冷酷的仇恨。 半晌。藍宇靖逐漸平靜,用無奈的眼光望著田寶道:「還有一個難題要解決,我想讓文倩也出去。」 「主人!」田寶急聲道:「那怎麼行?」 藍宇靖平靜地說:「這事我已考慮好久了,若不讓文倩出去,他們會懷疑的。再說,文倩也是無論如何關不住的。」 「可是……」 「你去安排一下,一定要盡力保護小姐。」 「主人……」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讓她去吧。」 「是。」田寶躬身退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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